云啸指尖按着一张打印纸往面前送了送,说:“去问问这个狗杂种,还想传宗接代吗?”
他眼下的乌黑之色又重了一些,眉紧紧蹙着,满脸宿醉加彻夜未眠的昏聩神色。
许朔不敢怠慢,取过那张印着一个满脸凶横头像的打印纸应了一声,转身打开门要走出去的一瞬,听BOSS在背后说:“把陶易找来。”
这个决定他显然是在心里是挣扎过的,许朔迟疑着艰涩的说:“是,云总。”
许朔离开后,云啸将身子缓缓靠在椅背上疲倦的闭上眼。如果说一开始对凌菲的牵念,是出于男人对漂亮女人的渴求心,现在对她是担心,心里有一块地方被挖空的感觉,远比寂寞和孤独更让他心灰意冷。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香烟放在鼻子底下,嗅着那股冷而辛辣的味道,脑子里的思绪渐渐回到工作的轨道上。填满内心空虚的办法只有拼命工作。
凌菲一手捂着手背上刚拔下针管的地方,坐到门口走廊里的连排铁椅上。输液室门口人来人往,她支起米色大衣的领子把眼睛以下藏在里面,清晰的闻到身上发霉了似的酸腐味。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回想起来仍然惊悚,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向外渗发热气,身上那股酸腐味觉得更重了。油腻的头发像一层草皮粘在脑袋上,捂着领口的两只手乌黢黢的,眼睛机警的打量着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开始坐立不安,脚底下像打鼓一样机械的跺着。坐在她两边的人都有些不耐烦的往边上靠了靠,她这种无意识的动作引起走廊上很多人的反感。
“美女请安静一点。”终于有人忍不住走过来小声提醒。
凌菲睁大两只桃花眼,下意识的点点头。她弯腰拿起脚底下的手提包走出医院,里面塞着几件衣服,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原来的宿舍里。
她绝望的想,只能回去找老院长。
医院外的公交车站台上挤满了人,她从站牌上找到想要去的那条路,从这里到那里要经过二十多个站,走完这些路我又会去哪里呢?那趟车离站台越来越近,终于开到她面前,很多人一拥而上,在车门口争先恐后的往里挤,身边忽然空出一片位置,她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目送司机关闭车门,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像个遗世独立的女战士倔犟的一塌糊涂。
穿过一个红绿东路口,跟着人群走上天桥。天桥笼罩在钢化玻璃下,正午的阳光像一团炙热的火照的人头脑发昏,桥下宽阔的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下了天桥是一片人头攒动的广场,广场中间矗立着一座高高的钟楼,两边商铺林立,各种各样的音乐声在空气里交织汇合。
凌菲茫茫然穿行在人群中,忽然被一家咖啡厅门口贴的招聘海报吸引。她拉开门走进去,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心怦怦直跳。咖啡厅里客人不算太多,有些人悠闲的喝着饮料摆弄手机,有些人对着电脑敲击键盘,还有些人在低声聊天。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走过来收隔壁桌子上的餐盘,凌菲鼓了鼓勇气赶在她走开前悄声问:“你好,这里还招服务员吗?”
女孩望着凌菲的样子怔了一瞬,点点头说:“我问下店长。”
接待凌菲的是一个戴黑色边框眼镜的,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敞开的黑色西装外套里是一件同色衬衣,整个人看起来雷厉风行。她倚着身后的桌子抱着胳膊把凌菲打量一番。
“有工作经验吗?”
“有。”凌菲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米色大衣里的身子忍不住一阵颤栗,支支吾吾的接着说:“我以前在嵩山饭店工作过。”
“待遇不好吗?为什么离职?”
凌菲穷力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对面那双眼睛里的凌厉之色让她想立即离开这里。
对面的店长轻笑一声,接着问道:“你在那里工作了多久?”
“四,四个月。”
店长问:“如果你被录用,你可以在这里工作多久?”
凌菲抬起低垂的头,迎着店长探究的眼神说:“要是这个地方安全的话,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工作。”
“安全?”店长疑惑:“你说的安全是哪方面的?”
凌菲紧张的回说:“住的地方安全。”
店长为难的垂下头思量片刻,说:“我们这儿工作期间包吃但不包住,所以不存在说安不安全的问题。店里有几个员工是在城中村里租房住,也没听说谁有什么事。这个还是要看个人的。”
凌菲由衷的说:“那还要好一点,不像很多人在一起那么乱。”
店长不可否认的点点头,又把凌菲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一遍,道:“我们这儿早上八点开始营业,凌晨一点钟打烊,两班倒,早班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半,晚班下午三点半到凌晨一点。当然不可能让一个人一直上白班或者夜班,每个店员都会在一周内上两到三个夜班,根据店里的具体情况会多少有些加班或者串班,这些你能做到吗?”
凌菲咬了咬嘴唇,说:“能。”
店长转身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说:“填一下你的个人资料,我这边把你的资料交给经理,等他对你的基本资料初审后再通知你面试,面试过了再体检,等确定你所有的条件都符合我们的要求,就可以办健康证开始上班了。”
凌菲沉吟着接过简历纸,心虚的问:“您可以帮我问问哪里能租到房子吗?”
店长错愕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审视着凌菲。
凌菲紧紧攥着那张纸,命运不是机遇而是选择,她选择了斩断回头的路,现在这个机会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她从背包里翻出身份证递到店长面前,说:“我以前住在这个地方,现在我必须独立起来,所以我非常需要这份工作。不光是住的地方,我的手机也丢了,跟您说这些我很不好意思。您说的那些条件我每一项都可以做到,求您帮助我。”
店长把凌菲的身份证拿在手里,惊奇的发现住址一栏信息是本市一所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