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
海岛人跟风浪打交道,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月了。“风里来浪里去”这句话,描写海岛人的生活是再贴切不过了。
从史料记录来看,平潭海岛多的是不愉快的回忆。平潭地处台湾海峡,濒临太平洋,每年都要受到大风、台风和风暴潮的袭击。气象资料显示:平潭全年大风日数一般在90天左右,每年台风一般3----5次,最多达11次。由于台风以及伴随在风扰动,大气压力急剧改变,又导致海潮异常升降,造成灾害。因台风、大风的肆虐,给平潭人带来的苦难,真可谓“罄竹难书”。旧时,邑人游腾辉形容长江澳一带的风沙有“风翻铁板三千浪,霜积银沙廿一寮”的佳句。而名士施天章的《风雨篇》,更有进一步的描写:“……群龙酣斗如转篷,万马骇奔乱飞镞。豁剌一声山岳崩,半空忽舞千年木。”极为生动地将狂风的肆虐,描摩得淋漓尽致。
也许正因为身居海岛,年年岁岁与风暴博斗,养成了海岛人特有的性格与气质。不畏艰难,不怕挫折,勇于抗争,敢于接搏,大自然的无情磨砺让海坛儿女更显得早熟、干练。一次次狂风的袭击,一次次狂潮的摧毁,并没有人在大自然面前表示屈服宣告投降。在平潭历史上,没有因避风而搬迁内陆的记载。明朝初期有过一次大规模的移民,那是因为朝廷借防倭患为名强迫百姓举家带口地搬往福清、长乐一喧。因舟楫不济,也不知有多少人葬身鱼腹。可以说,平潭人没有被狂风潮吓倒过。船毁了,再修再置;屋倒了,重垒重砌;堤垮了,即修即补。对于前两年的2号台风,平潭百姓记忆犹新:大批的渔船、网箱被毁坏,人也死了不少。但擦干了眼泪,掩埋了尸体,还是照样与天斗与地斗。浅水网箱不容易抗风,就改用深水网箱;被毁的海堤淦港快速修补,到了养殖季节还是照养不误。大风巨浪可以破坏一切,但却改变不了海岛人创业的执着。
其实,风也不是总爱“与人为敌”的。清风徐来,我们才有了伏夏的清凉;清风拂煦,生活显得多了一些诗情画意;风吹云走,海岛的空气才变得如此清新,如此洁净……正因为有风的作用,才使我们看到湖海波澜,林海松涛,云雾飘逸,花海飘香,海岛才显得如此美丽而富于生机。但是,海岛人真正跟风交上了“朋友”,真正感受到风的“珍贵”,还是从风力发电开始的。1976年县成立风力发电实验小姐,随后在乌石山、莲花山建筑试验声。进入21世纪,大片的风电声在芦洋埔北、长江澳口一带建起来了。据说,投资还要增加,规模还要扩大,最终要成为省内数一数二的巨型风力田。据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考察论证,平潭是中国乃至世界少有的风能量佳期区,可利用的风能区域约230平方公里,可装风力发电机约20万千瓦,年发电量可达5。3亿千瓦时。倘能得到全面开发,那就大大造福于平潭了。
风呀风!海岛人既恨你又爱你,既怨恨你的无情,又感激你的馈赠。在大自然面前,海岛人的心情就是如此的矛盾。
二、沙
林文宝同志当年担任平潭县长时,写过一篇散文,题目是《海沙漫忆》。文章开头是这么描绘沙滩的:
我的家住在东海边上。门前一箭之地,就是一片沙滩,平展展,白茫茫,不啻少女袒露的肌肤,是那样冰清雪洁,珠圆玉润,脂凝粉浓。“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每当我吟咏古人的这一诗句,对家乡的缱绻情思便油然而生。……但惟有这海沙,却象不息的波涛,时常荡漾脑际,泛起阵阵涟漪……
林县长多彩的笔调,写出了海岛人对沙的独特的情怀。“开门见沙”,此话毫不夸张。10年前,县内曾做过旅游资源普查,全县面向大海的滨海沙滩约70公里,其中2。5公里以上的圈套型沙滩就有8处。沙滩的优良条件,为游客提供了众多的活动内容,诸如沙浴、日光浴、滑沙、跑马、打排球;甚至可以搞沙雕展览等等。每当我们赤着双脚踏上这皑皑沙滩时,耳听涛声浪鼓,再望望碧海蓝天、帆舞鸥飞,那心情的确是惬意到极点。然而,每当我们读一读县志,想一想旧年代,对沙却又是另一番感情。
岁月沧桑,磨不去风沙为害留下的记忆。
每年白露秋风起,漫天飞沙,穿隙走缝,埋没了庄稼,阴断了道路。沙从屋顶直往下撒,搅得人不敢揭锅,不能成寐。据记载,乾隆年间芦洋埔一带还发生过“一夜沙埋十八村”的惨剧。
解放前的城关就是因为被沙所困,才龟缩在平顺公司以西0。3平方公里的狭小范围内。由于风沙肆虐,城关人要往东澳去,就得穿过很长一段的“沙漠地带”。夏季酷热,赤脚走在沙地上,如同踏在火烤的铁板上一般。每适清风朗月之夜,月色照射在白皑皑的沙岗上,也别有一番情趣,因此雅称“沙岗月色”,成为平潭旧时的十景之一。
如今,月色依然,沙岗却不见了。六七十年代的群众性造林运动,终于制服了狂沙,也为城关的东扩创造了条件。登高极目,满滩翠绿,水木清华,楼房鳞次,生机盎然。有邑内名士吴金寿的《石城吟》诗为证:
月色依然在,沙岗何处寻。
楼高云作盖,市闹店为林。
车马连宵涌,弦歌不夜沉。
沧桑今胜昔,谁赋故园吟。
其实我们在发泄对沙害的怨恨的同时,也在感念沙-----这个“天赐瑰宝”给予平潭百姓的“恩惠”。古诗有云:“鲎母有砂贵如金”。这句话现在看来不算是十分夸张的了。中国标准砂石的建立,大大提高了海砂的身价。除标准砂外,还有多种用途、多种型号的,如压裂砂、绝缘砂、过滤砂、玻璃砂、造型砂等,砂已用于液晶体高科技领域。砂比米贵,已不是神话了。人们在屈服于大自然的淫威的同时,又大言不惭地向大自然索取着。无奈和自信就是如此这般的交融着,这也许就是生活。
三、石
“平潭岛,平潭岛,只长石头不长草。”这俚谚虽有些夸张,但很能说明海岛的一大色:石头多。据地质探测表明:全县花岗岩储量约7。7亿立方米,其中一级石材为238。9万立方米,二级石材料 为3。8亿立方米,三级石材1。07亿立方米。漫步于海岛各处,你随处可见家家户户盖的多是花岗岩楼房,此处石头寺庙、石头桥梁、石头海堤、石头水渠、石头厂房……它们独具一种建筑风格,给人以淡朴、淳厚、安全、舒适的感觉,极富海岛风韵。
更为可观的是,由于海蚀、风蚀的长期作用,形成了奇岩怪石,为海岛的风光增色不少。南寨山的石林就很有名气。花岗岩密集成林,层层叠叠,千奇百怪,如禽似兽,谓这为“动物世界”,一点也不夸张。拥有宋代文物莲盆而状似卧牛的牛脊山,也是一个游人驻足的好去处。而北端石牌洋海域的“半洋石帆”和南塘屿海域的“海坛天神”,一个象船帆高竖,一个象巨人平卧,其规模之在,形象之逼真,实属罕见,令人叹绝。
“江山留胜迹,我辈幸探寻。”我们无须翻阅地质历史,去探究岩石的形成。对于大自然的无私馈赠,我们除了感激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我赞美众多的奇岩怪石装点了海岛迷人的风光,更赞美拥有岩石一样坚强品格的海岛儿女。
海岛人们经风见浪,习以为常。就像岩石一样面对风吹浪打,千磨百折,而始终屹立大地之上,展现于人们的视野之中。据县志记载,平潭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的海战,明初的抗倭战争,清初的海坛战役,以至于后来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由于平潭特殊的地域环境,历来被视为兵家争夺之地。过去,平潭与澎湖、南澳合称为东南沿海的“三山之目”。平潭一向作为“闽之门户”而受到重视。正因如此,尚武精神在平潭可谓代代相传。自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平潭设水师海坛镇压衙署后,到道光年间(1821~1850)还不到二百年间,平潭就产生6位提督和10位总兵,而行伍出身者更不计其数。从军入伍免不了要接受风浪的考验,面临生死的抉择。然而,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从未间断过。这其中,不是可以品味出海岛人那种特有的气质和品格吗?坚定的信心,坚强的意志,无坚不摧的气概,不都是缘于岩石的启迪、岩石的感召吗?
漫步在海岛的每一个角落,我无时不为身边的岩石而深深地致意。同时,也在含情地吟颂着李鹏云先生的好诗佳句:
故里重回南寨行,此游再度快平生。
怪岩依旧天然趣,古洞时牵魂梦萦。
眼界欣开攀绝顶,心潮靖净谢浮名。
老来不减登高癖,犹慰风光更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