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朗星稀,庭院里充斥着窸窣的私语声。
“小莲,你淋雨淋糊涂了吧?听你说来那男的就是个贱人啊,你怎么还一脸思春的样子?”刘茉坐在刘莲的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可思议地说道。
“可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心跳得特别厉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难道不是一见钟情吗?”刘莲害羞地拿起被子捂着脸。
闻言,刘茉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由衷地担心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傻妹妹,你怎会相信这一见钟情之事?且说日久不一定生情,更何况仅仅一面之缘,如何动得了情呢?”
“姐,你还记得娘为我求的姻缘签吗?签文不是说我的姻缘遇水而来吗?说不定就是这次了。”
“唉,别提了,上次你硬说那斜阳湖边遇到的男子必是你的良缘,还尾随其后到了住所,结果人家是有妇之夫,闹了不少笑话,现在外面还议论着呢!当时爹爹气得不行,你要是再敢这般,看他打不打你?再说这签文所示并非句句灵验,你岂能如此当真?”刘茉又好气又好笑,但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觉得这一次不一样!”刘莲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好,若真是有缘,你俩必定会再相见的。此刻不早了,先睡吧。”刘茉敷衍地说着。
“嗯。”刘莲满怀期待地应了一声,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明日要去拜一拜那莫香山上的姻缘石,听说那块石头很灵验。
次日,刘莲提着点心盒偷偷地爬上了莫香山,只见阳光明媚,心情无限好。
说起莫香山上的姻缘石,刘莲已经忘了是怎么听说来的,只能依稀记得此事曾经沸腾过一段时间。听闻有人亲眼看到过石头显灵,能够为祈求的男女促成姻缘,总之是传得神乎其神。至于虚实如何却未有下文,最近也销声匿迹了。
想来也只是一些虚妄之言,大家很快失去了兴致,并未追究姻缘石的所在。然而这样却难为刘莲了,因为她并不知晓该如何走,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迷了路。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刘莲却完全没有方向,顿时瘫软在路边草丛中。
“呼,姻缘石到底在哪里啊?”
“……你在找姻缘石?”一道阴郁的声音若有似无地在背后响起。
刘莲闻声回头,却是一声惊呼,险些吓昏过去,“妈呀,鬼啊!”
一道黑影伫立在草丛中,光线阴暗,好似为他披上了黑色的斗篷,显得如此突兀却又恰到好处,散发着强烈的恐怖气息,令人不寒而栗。相反的,她的声音却正常得多,是清脆婉转的女声。
“真失礼啊。”她平静地走出阴影处,对刘莲这样的反应早已司空见惯。她的大半张脸被深色的细纱缠绕,衬得脸色很是苍白,细纱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大片骇人的伤痕,几乎看不出样貌。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冷静下来的刘莲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道歉。她想起街坊传闻中也提到过莫香山上的丑姑,总是独来独往,想必就是她吧。
丑姑点了点头,刘莲仿佛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微笑。“……姻缘石离这儿不远,我带你过去吧。”丑姑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开了脚步。
刘莲连声道谢,紧跟在她的身后,却总觉得有些尴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结果一路无言。
果然,姻缘石离得并不远,就在百米开外的拐角处,很快就到了。那石头大概半人多高,周遭没有植被覆盖,裸露在阳光下,表面光滑柔顺,远远看去闪闪发光。走近时却完全没有了神奇的感觉,看起来与普通的石头并无二样,若不是四周散落着破旧的红纸和香头,像是曾经受人祭拜过,刘莲会觉得是不是找错了石头。
丑姑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姻缘石,神色复杂。刘莲本想问问姻缘石的由来,却感觉自己被彻底无视了。
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丑姑缓缓地走近石头,轻柔地抚摸着,眼里却泛着泪光,有一股莫名的忧伤。刘莲赫然看清石头上有一道不小的裂纹,通体而下。
“真傻啊你……”
刘莲再一次在丑姑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容,却更似苦笑。她本来以为丑姑的这句话是在说相信传闻的她很傻,但见她未曾移开目光,更像是在说自己,或是其他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丑姑停下了手,回头看向刘莲,神色恢复了平静。
“夜里山中不安全,记得早点下山。”她叮咛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对了,谢谢你啊!”眼看她要走远,刘莲急忙大喊道。但见丑姑怔了一下,侧脸轻轻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拐角的另一边。
“是不是已经不灵了?”刘莲凑上前仔细端详了那道裂纹,比想象地更深一些。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便将带来的糕点、美酒一一摆上,还郑重地点了一柱短香,煞有其事地祈求道:“神明在上,若您能听到我说的话,若我与他真的有缘,恳请您让我再见他一面!”
正在刘莲闭目合手之际,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灌木丛疯狂地抖动起来,好似有什么野兽正欲飞跃而出。
刘莲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乱了方寸,眼睛瞪得老大,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伐,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和她一样惊讶的,是从茂盛的灌木中腾空而起的苏薄义,同样睁着一双大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转为喜悦,一个转为更加惊讶。
“……”苏薄义低声呢喃着什么,刘莲并没有听清,但还未等她开口询问,便被其身后的景象吓呆了。
只见一大群蜜蜂尾随而至,密密麻麻地不计其数,嗡嗡之声好似要将空气吵沸起来。
跃起的苏薄义与她擦身而过,没有回头,刘莲顿时觉得呼吸静止了,脸上还未扬起的笑容瞬间冻结。
“快逃!”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仿佛划破了时间,刘莲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拉起她的手,便跟着顺势跑了出去。
这次不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