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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九四六年8月29日

世上已无六十七师

1946年8月28日,粟裕、谭震林所在的华中野战军发来电报,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汇报了刚刚结束的苏鲁豫解放区战果,其中涉及到原来安排执行驻日占领任务的国民党六十七师的伤亡情况。电报称:我军于26日在如皋西南地区歼灭六十九师之九十九旅后,又于27日在上述地区歼灭由如皋来援之敌六十七师之一八七旅及七十九师一个团,第二次由如皋增援之一个团亦被歼一半。8月29日,六十七师被全歼。至此,世上已无六十七师!

1945年8月14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发布了《一般命令第一号》,划分日军向盟国的各受降区域。《命令》规定:日本本土以及邻近各岛屿、北纬38度以南的朝鲜、琉球群岛和菲律宾群岛的日本军队,向美国太平洋陆军司令官投降,这样,美国在战争一结束就为自己完全控制日本创造了有利条件。

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中、美、英、苏等11个同盟国在华盛顿召开会议,决定由美国全权统一办理对日军事占领和日本的重建工作。同时中、英、苏等在反法西斯战争中作出重大贡献的国家,也应派军队对日本进行占领。

然而,早在日本投降之前,美国就已秘密确定了单独占领日本的方针。美国总统杜鲁门说:“对日本的占领不能重蹈德国的覆辙。我不打算分割管制或划分占领区。”他尤其强调:“不容俄国控制日本的任何部分。”8月11日,美国断然拒绝了苏联提出的由美苏分任占领区总司令的要求。8月13日,美国太平洋盟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被任命为占领日本的盟军总司令,经盟国商定,设盟军总司令部于日本东京。8月28日,美军先遣部队到达日本厚木机场。30日,麦克阿瑟乘“巴丹”号军用飞机抵达日本。

随后由中、美、英、苏四国成立管制委员会,对日本实行管制。虽然四国都被称为占领国家,实际上占领日本的是美国。英国所派军队不过3000人,苏联未派出一兵一卒,急于扬眉吐气的中国国民党政府此时虽未正式派出驻军,但表现尚可,派出以朱世明为团长的“中国军事代表团”赴日熟悉情况,为派出中国驻日占领军做准备。

10月,美国致电中国政府,约请中国派一支5万人的军队协助盟国占领日本,并表示希望由参加过印缅远征作战的孙立人统领的新一军前往。新一军是当时国民党最精锐的军队之一,清一色美式装备,在远征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对于这只精锐之师,蒋介石可舍不得派往日本。为抢占抗战的胜利果实,蒋介石已经把新一军派往沦陷长达14年的东北。而且,此时,对于蒋介石来说,他所面临的国内形势并不轻松,根本没有太多的兵力派到国外,况且蒋介石已经制定“以德报怨”的对日方针,因此只想象征性的派出一支5000人的部队去日本。可是美国一再要求中国至少要派遣一个师。

1946年年初,经过中美双方进一步的具体磋商,拟定由中国派出1个陆军师为中国驻日占领军,具体占领地区为日本名古屋。最后,蒋介石决定由曾在越南河内接受日本投降的荣誉一师和荣誉二师合编为六十七师,派往日本执行占领任务。

由于这是中国军队第一次派往战败国执行占领任务,派出的军队代表的是中国军人的形象和中国的军威,因此,蒋介石对占领军军人提出了很高要求,所有军官和士兵进行了严格挑选。进驻日本的中国军人要求五官端正、身高1.70米以上、小学以上文化(小学毕业在当时整体文化水平低下的中国已经可以称得上文化人了),连以上军官还要进行吃西餐和交谊舞培训。当时荣誉一师正在卢汉的指挥下执行北纬16度以北地区日本侵略者的受降任务,他接到国民政府的驻日占领任务后,立即奉命把荣誉一师与荣誉二师整编成六十七师。荣誉二师系蒋介石嫡系部队,师长戴坚,少将军衔。整编后的六十七师,建制完整,兵员充足,有精良的美式装备,是当时较为理想的赴日部队。整训待命期间,部队特别进行了军容仪表和国际交往礼节的课目训练。

整编完毕后,该师于1946年2月海运至上海江湾驻扎,等待坐飞机到日本。5月,中国驻日占领军先遣人员、国民党上校参谋廖季威同国民党第六十七师师长戴坚等人从上海乘坐B-24重型轰炸机前往日本同美军商谈中国驻军地点问题。到达后,根据协商,中国占领军驻扎在日本爱知县,必要时再扩大到三重县和静冈县。当时第六十七师编制为14500人,有步兵团3个、炮兵团1个、运输团1个,此外还有战车、工兵、通信等营各1个,驻扎日本后,将隶属美国第八集团军第一军团指挥。从1946年5月开始,国民党驻日本先遣人员在横滨不断与美军联系驻军的编制、装备以及车辆运输等问题。

6月初,国民党政府国防部发布命令:占领军先遣队正式进驻日本。出国之日,国内各新闻机构都作了大量的宣传报道,当时中国的主要报纸《大公报》、《新闻报》、《中华时报》、《自由中国》等均热情地报道了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扬眉吐气的历史事件,有的报纸甚至将占领军人员全部名单及军衔广为刊载。这些内容在日本也同时见报,造成很大的政治影响。

中国先遣队于6月中旬由从日本回国述职的“中国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朱世明率领,从上海龙华机场空运至日本羽田机场,而后由陆路转赴先遣队的驻地名古屋。日本当地政府对先遣队的到来毕恭毕敬,中国军人第一次在日本领略到作为战胜者的自豪与荣誉。为了给即将抵达日本的六十七师设营布防,中国先遣队在名古屋全面部署和接收了占领军所需的营房、仓库、港口、车场以及游乐场所等设施。

经过中国驻日占领军先遣队的紧张工作,准备工作很快基本完成。朱世明立即电告南京政府请调“中国驻日占领军”正式进驻日本。然而,自电报发出之后,国民党政府应拨给驻日占领军的后勤物资依然迟迟不能到位,这令朱世明焦急万分,经去信确认才知道这些物资早已分发至反共战场。1946年6月26日,刘峙统率30万大军,向宣化店地区的中共军队发起进攻,点燃了全面内战的战火,国共内战全面爆发。几天后,朱世明突然接到国民政府来电,要求先遣人员立即全部返回。

为了尽快实现消灭共产党军队的目标,蒋介石将大批装备精良的国民党正规军纷纷调往各解放区。因为急于消灭共产党,蒋介石将战线全面铺开,这样,国民党军队庞大的兵力也就不够用了。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竟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将已整装待发的六十七师也抽调出来,开往苏鲁豫解放区,在江苏海安、如皋一带布防。蒋介石将占领外敌的军队调到内战战场,再一次上演了一出“苛于对内,宽于对敌”的丑剧。按照蒋介石的如意算盘,只要在鲁南或江苏泰兴地区一得手,即可将六十七师调回并按原计划进驻日本。

六十七师到达苏中之后,被安排在第一绥靖区司令官汤恩伯(7月中旬由李默庵担任)的指挥之下。1946年7月6日14时,汤恩伯发布进攻黄桥、姜堰、海安的命令。华中野战军在粟裕和谭震林的指挥下,经过一个半月的战斗,击溃了国民党军队的进攻。其中,六十七师所在部队到达海安、如皋一带不久,就遭到重创,于8月29日全军覆没。

本来应该扬我中国国威、军威于日本的驻日占领军最终就这样消失在内战战场,内战、内战,又是内战,葬送了中国一次多么宝贵的历史机遇!看看中国历史,尤其是近现代历史,内部斗争和分裂造成外敌入侵和敌人渔翁得利的事例无以计数,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中国同胞,我们何时才能告别内争而致外敌得利的耻辱?

驻日占领军的覆灭,使中国对日本的占领就成了一句空话。无奈之下,国民党政府只好保留了先遣的驻日军事代表团。中国驻日代表团机构有办公厅,下设4个组、7个处,此外还有宪兵40人。代表团总部设在日本东京都的麻布区。团长最初为朱世明,后改由商震担任,最后由何世礼担任,他们均为军人,副团长为沈觐鼎,时称首席顾问。

中国驻日军事代表团是带有外交性质的机构,但当时中日没有外交关系,给中国代表团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即使与日本之间的私人交往,原则上也不能随便进行,必须得到“盟军总部”的允许。美国驻日占领军的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同时又是盟军最高统帅,盟军总司令部实际上成了美军总部,在占领日本期间,任何问题,中方均需向美国交涉,中国作为战胜者的权力处处受制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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