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雨到第二天晌午时分才醒过来。
她一睁眼,先看见的是对面桌子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她有些纳闷。农舍里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东西?她动了动,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一低头,一眼瞥见了自己的袖口。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她一下傻眼了。这荒山野岭的,只有她和朱友贞两个人,朱友贞居然换了她的衣服!!
神经粗大的方诗雨没有想衣服是哪儿来的,也没感觉出有哪儿不一样。她现在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就是,朱友贞这个混蛋居然趁她受伤没有意识换了她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她既羞愧又气愤,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少夫人,你醒啦!”采依一进屋,便看见诗雨撑着手臂要下床。她赶忙将盆放好,跑到床边扶着她坐好。
诗雨一见采依更傻了,“采,采依?你怎么在这儿?”她这才发觉现在自己根本不在那间农舍,“这是哪儿?”
采依给诗雨倒了杯茶,道:“这是驻守晋阳的赵大将军的府邸。昨晚你和公子离开后,我们就随赵将军的部下先进了城。夜昭看天色已晚,又下了暴雨,担心您和公子会有危险,便和赵将军的部下一起去找你们,还好老天保佑,在树林里发现了你们。”
诗雨这才了然。她点点头,又问道:“朱。。。公子呢?”
“公子吃过用过晌饭去营帐了。他刚才还过来看过您呢。”采依道,“您不知道,昨天晚上夜昭找到你们的时候,您满身是血,高烧不退,公子都快急疯了!我还真没见他那么着急过。他让大夫给您上药,包扎伤口,之后在这儿守了一夜。。。。。。”
诗雨大惊,“那我的衣服。。。。。。”
“当然是我换的啦”,采依一脸贼笑,凑到诗雨近前,小声道,“难不成少夫人是希望公子帮您换?”
“噗……”诗雨刚进嘴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这个采依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你这个臭丫头!”她作势要打她,身子一动,便痛得她呲牙咧嘴。
采依吓了一跳,赶忙扶着她侧身躺下,“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又痛了?您快躺着别乱动了。公子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她想到采依说朱友贞在这儿守了一夜,心里划过一丝感动。
不过这一丝感动却在她躺得腰酸背痛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诗雨有些崩溃。
她一脸哀怨地望着站在床边的采依。这小丫头就像看犯人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说是大夫交代了,少夫人要在床上静养,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床,又说公子吩咐了,一定要时刻守在少夫人身边。
诗雨半天才转过弯来,这说白了不就是朱友贞让采依看着她不要下床吗?!
诗雨一想到半个月都要在这床上度过,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采依,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好不好?!”诗雨朝采依陪着笑脸,央求着说。
采依摇摇头,十分坚定地说:“少夫人,大夫已经说了,您伤口太深,如果不好好调养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切,我身体这么好怎么会落下病根?!”诗雨不屑地说,“我小时候又一次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后来碧姨几副药下去就没事了,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
采依摇摇头:“少夫人,你就别难为采依了,如果您有什么闪失公子怪罪下来我真的吃罪不起啊!”
诗雨见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做罢。
没过多久,便到了晚饭时间。采依将食盒摆开放在桌上,为诗雨布菜。诗雨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不想吃,叫她们撤了吧。”
采依刚想说什么,门一开,朱友贞走了进来。
采依一见,赶忙施礼。
朱友贞点点头,走到诗雨床边,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诗雨摇摇头,说道:“我感觉好多了,下午大夫过来换过药,也说没什么大碍。”
“说没什么大碍?”朱友贞闻言挑了挑眉,回头看了眼采依,“大夫这么说的?”
“啊?”采依看了看靠在床边不住朝她使眼色的诗雨,硬着头皮说,“大夫是说如果好好调养的话就不会落下病根……”
“恩,这还差不多。”朱友贞对采依的回答似乎很满意。
“每天好吃好睡怎么会落下病根,我哪有这么娇气?!”诗雨抢白道。说完,她气呼呼地瞪了一眼采依,哼,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采依把脸撇到一边,装作没看见。
诗雨更气了。
这些小动作尽数被朱友贞收在眼底。他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他瞥见桌上的食盒还未动,便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采依没吱声,只是看了看靠在床边的诗雨。
“你身上有伤,饭菜确实是清淡了些,你多少吃一点,等过段时间你好些了我再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朱友贞轻声道。
诗雨哭丧着脸道:“整天躺在床上闷在房里,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你现在就是摆上一桌子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啊!”
朱友贞想了下,道:“这样吧,今天天色也晚了,而且你刚受了伤确实是不宜走动。等过两天我让大夫过来再给你瞧瞧,如果他也说你可以下床走动的话,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诗雨闻言眼睛一亮。
“恩。”朱友贞点点头。
“好啊好啊!”诗雨高兴极了,“快带我出去吧,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天在房里闷得都要发霉了!”
“恩,不过……”朱友贞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如果你不好好吃饭的话……”
“哦哦!我吃!采依!”没等朱友贞说完,诗雨忙打断他,让采依布菜。
采依在一旁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没看错吧?她家四公子居然在哄少夫人吃饭?!
她听到诗雨叫她,忙回过神。朱友贞道:“正好我也饿了,你给我也添一副碗筷,顺便让夜昭跟赵将军说一声,我就不过去用晚膳了。”
“啊?!”诗雨闻言放下筷子,“你刚来晋阳,赵将军给你接风,你不去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赵岩是凝星的夫君,他私下里应该叫我一声四哥的,本就是自家人。况且,你现在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多陪陪你也是理所应当的。”朱友贞笑着道,说完,他朝着采依点点头,道,“下去办吧。”
采依依言退了下去。
诗雨见采依关门退了出去,才轻声道:“朱友贞,其实你真的不用经常过来的,我有采依陪着就够了。”
朱友贞闻言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个丫鬟?”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公务繁忙,不用总花时间过来这边……”诗雨赶紧解释。
“你这是要赶我走?”
“我没有……”诗雨气结,这个朱友贞气人真是有一套!她刚想反驳几句,就见采依已经端着碗筷走了进来,还着府里的丫鬟抬了一张小桌子过来。
下人将桌子抬到诗雨的床上,端上饭菜,采依摆好碗筷,朱友贞便叫她们退了下去。
他端起碗,舀了一勺小米粥,在嘴边吹凉,递到诗雨嘴边。
诗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然后觉得有些不妥,赶忙陪笑道:“我,我自己来……”说着伸手去接勺子。可她一抬手,便扯动了伤口,右肩一阵剧痛。
朱友贞看她痛苦的样子,连忙探身扶住她,责备道:“伤成这样还逞强,我看你是不想出门了!”说罢,又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诗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吞了下去。她几乎都尝不出饭的味道,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趁着朱友贞低头舀粥的间隙,赶紧道:“不麻烦你了,还是叫采依来吧!”
朱友贞也不理她,又舀了一勺粥递了过来。诗雨无奈地吞下。
“那个,叫采依来吧!”诗雨不依不饶地又道。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朱友贞又把勺子递了过来。
可恶!这个朱友贞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诗雨心里恼怒地想。
不过她才没胆这么跟他说话。一想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公子那天在河边,漫不经心地砍下高个子的手臂,气定神闲地杀人,宛若平时吃酒喝茶一般。呃,诗雨下意识地抖了抖,如果惹毛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他会不会眼也不眨一下就把她给剁了?想到这儿,她乖乖地张了嘴。
“恩,这才听话,来,把这碗汤也喝了。”朱友贞笑眯眯从桌上又端了一只碗。
诗雨闻言,看了眼那碗漂着油花的骨头汤,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友贞看着她的囧态,眼角的笑意又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