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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望天树

莲姐儿得知眼前被自己呼喝过几次的木讷男子,原来就是仙萝国两届国君的弘股重臣,三界花主百花仙子的师兄,云萝娘子的师伯,自己的……虽然和自己好像没什么渊源,但想到自己总是大大咧咧的打断这位仙尊的沉思,还大模大样的把人家当成乐师来点曲听琴,她不禁暗暗汗颜。

莲姐儿虽平日有些不拘小节,但还没有到放浪形骸,不守礼节的地步,她对长辈和仙尊,一直是有礼有节,尊重有加,所以百花仙子和安石翁等人才会格外疼爱她。如今她一得知眼前其貌不扬的男子身份后,立刻默默在心里检讨起自己几日来的言行来,结果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发现,除了言语不是很客气,“喂”了大概有五次,“哎”了可能有七次,甚至还有两次因为口中塞了食物,是直接用手势打断凌云木的话语。更觉不安的是,昨晚和今晚,凌云木在奏曲时,自己搬来一堆果子和糕点边吃边听琴,居然没招呼一句让他也吃块果子!

想到此处,莲姐儿略略感到歉意,轻轻扯扯衣角,走到凌云木身边,讪讪地问道:“那个,原来这望天树就是你的真身啊!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竟是看不出来。”

凌云木是万年古树神,天界仙尊,自是能韬光养晦,隐藏真身,莲姐儿从不认真修行,辨识能力也不强,自然是看不出他的真身。他性子朴实,本就毫不介意莲姐儿先前对自己稍显无礼的语气,如今也没注意到她前倨后恭的转变,只是看着望天树的树根,点点头道:“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加入原身根须,才做成落花隐,也只有用我的根须,才可每晚变幻出紫藤花阳春时节的绚丽情景。”

莲姐儿不是很理解,低头看着他隐在阴影处的侧面,瘦削而寂然,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什么每晚要用自己根须作法变幻?那样岂不是很伤元气?”

凌云木沉默一会,站起身子,抬头望着自己变幻出的繁花美景,低声道:“漫漫长日,无边无际,元气可以随时修行补回,有何可惜?”

莲姐儿想他孤身一人,性子又少言内向,不像是爱呼朋聚友之人,又无兄弟姐妹,唯一的师妹百花仙子也是事务繁忙,无暇陪伴,确实是被无穷无尽的寂寞包围,不禁心起恻隐,道:“其实你可到人间游山玩水,那里繁华热闹,美景美食众多,这里看看,那里走走,很快几十年就过去了。”她想起自己和云萝娘子在人间的逍遥日子,只觉时光飞逝,光阴似箭,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中,不知不觉百年就这样过去了,丝毫未曾感到岁月无边。

凌云木却摇摇头,道:“我不喜繁华,就这样很好。”

莲姐儿知道他安静得有些古怪,也就不再劝说,只是心想: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你不爱繁荣兴旺的人间,我和姐姐却乐在其中,流连忘返,你这样落落寡合,木讷无趣,难怪姐姐眼中没你这个人,提都不曾提起过。

凌云木心中却是在想,人间再好,我却走不进阿萝身边,只有在这里,每晚我都可以看她的身影抚琴,护她花开,只愿能够日日如此,直至天荒地老,永世不变。

他自对少女阿萝情根深种后,一片痴心都牵挂在她身上,因身份束缚,心中虽明白这片痴心不仅礼法不容,也不可光明正大表白,只有苦苦隐藏,暗自压抑在心中。不想这痴心天长地久未曾减少丝毫,反而因他陷于情网无法自拔,逐渐产生心魔。他眼见阿萝嫁人离开,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焦躁不安,苦闷烦恼,又因性情本就内敛孤僻,不知怎样释放心中苦楚,越发忧郁少言起来。他为排遣忧伤寂寞,就想如当年在人间修行时一样,静静在原身处守着紫藤花静修。不料在修行时,因心怀异念,神思不定,竟然在某日差点被心魔吞噬,万年修行只差一步就毁于一旦。后多亏他根基扎实,修为纯正,才压住心魔,但仍忘却不了阿萝的一颦一笑,依旧痴心不灭。

百花仙子眼见这位寡言沉闷的师兄逐渐对阿萝的眼光从爱恋变为痴迷,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凌云木从未做过逾礼的举动,言语也谨慎小心,并未透露出一丝一毫异样感情,自己也不好出言警示。本想就这样装糊涂下去,待阿萝嫁人离开仙萝国后,或许凌云木见不到她,时间一长,头脑清醒过来,感情也会慢慢变淡,那么这段不足以道出的情愫就此揭过最好。不料凌云木极为固执,心伤神碎又无法倾诉,竟差点坠入魔道,这让百花仙子极为震惊。她不好直接前去宽慰,只有佯装和凌云木谈笑间,用水月镜照出阿萝婚后在九重天幸福生活的影像,想暗示他不要在沉迷无望无果的情感中。不料凌云木看见水月镜中的阿萝,目光竟像是被胶住一样,再也不能分开。他似乎被镜中影像所启示,居然在晚间回到原身处,作法变幻出紫藤花开的幻想,并用花隐术将珍藏的一片影子变出阿萝的幻影,远远观望,沉醉其中。

如此凌云木还不满足,他又耗费十年时间,研制出落花隐香品,可以不用花隐术就能召唤出云影,且比原先只能端坐在花中一动不动的幻术更为精进,可以让云影随他心意抚琴、走动,甚至在花中飘飞舞动。凌云木制作落花隐时,需要阿萝真身的花瓣研磨成粉,他爱怜阿萝到了如痴如醉地步,竟舍不得采摘一朵花瓣,只是在紫藤花开时节,作法将那些掉落的花瓣收集起来做材料。可他对待自己就没那么爱惜了,百年来,不知损坏了多少自己真身的根须,只为做出那瓶能让阿萝影子舞动的落花隐。须知大树的根须起着往树干、枝叶输送土地养分的重要作用,饶是凌云木修为深厚,如此天长地久每日折损一些根须,他的原身也受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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