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过来看看你。”耀羽说。
心里有丝怜悯,手划过他的眉眼:“才多大些,就这么多事情要处理,累吧。”
他捉住我的手,定定看着我,不说话。
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他握得更紧了:“朕身为一国之君,他们说天下都是朕的,你说呢?”
“天下是百姓的。”我说:“朝代更改不息,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作为皇上,您是这朝代的决策者,可万物变换之间,又岂是皇上您一人能把握的?”
“你看事情总是这么剔透,就如对着朕,都是如此轻重有量。”他唇角向上翘了翘,可眉目里没有一丝笑意。
“是么?”我心里又冷却了几分:“那只怕是皇上您自己如此觉得罢。”将我卷入你的政治战争虽非你所愿,可因你所致,即使你虽有可怜悯之处,可我呢?谁又来怜我一生荣宠起落之间的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朕心里清楚,于你,朕不过是一国之君罢。”说罢,他起身离开,没有回头看我。
“皇上,您会是一代明君。”他将踏出门口之际,我说了句。
他身体震了一震,不说话。
“娘娘,您让秦美人入住洛花宫,可妥?”待耀羽走了后,琼诗忍不住问。
“又何不妥?”我问。
“宫里传闻,她曾下毒害娘娘您。”琼诗婉婉说来:“若她在洛花宫里出了事,娘娘也定逃不了干系。”
“她不在洛花宫出事,也会让人套到本宫身上,倒不如让她在我眼下来得安心些。”入宫后我就浅眠,时常觉得一觉睡来,又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风雨,反而更想夜里的清净能长些。
“这也是一个法子,可娘娘如今身子重,如何能照看过来?”琼诗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看来呢?”我淡淡一笑,她不是愚笨的人,连翘这几日所用的药材她岂会不知?耀羽既然说我腹中胎儿尚在,太医院那边,这宫里,必定是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言。别人尚且不会知晓这异常,可琼诗,一定会看出些蹊跷来。
“恕奴婢多事,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着人给娘娘的药材,奴婢虽不懂药道,可也看出了些异常。可太医院也不说什么,只让娘娘安心养胎,我一直在想品儿做错了什么,会导致皇上如此发怒,真是下毒也应等到娘娘醒来再处置也不迟,可皇上竟私下处置开了。再来,连翘虽是我去挑选的,可人选都是李全提供,难保会有些有异心的,现在看来又不像,奴婢入宫多时,却从不像如今这样没有头绪。”琼诗说。
“宫里从来不存在真相,你记住就是,谁最具话事权,谁就是真相。”起身,有些头晕,琼诗赶忙扶着了我。
“嗯,奴婢明白。”
“你一向淡定,鲜少卷入宫里是非之中,可如今,轮不得你不愿意,从你选择站在一个是非的主子身边事,你与这些事也脱不了关系。”我看着她,问:“你可曾后悔?”
她也看了看我,然后回答:“不曾。”片刻:“虽然奴婢也极想在宫里平安无事待到可以出宫之日。”
“要在宫里不惹半点腥血,谈何容易?”无奈,作为女子在这个朝代本身就没有抉择的权利,更不提宫中的女子。
“所以奴婢既然选择与娘娘共荣辱,也自当万死不辞。”
心里有些悲凉:“琼画如何?”
“她被李公公安排出宫了,去照顾在宫外清凉寺祈福的太后。”她唇边有些笑意,说:“这样也好,了断了她不该有的念想。”
心里叹了无数声气,可又不好对琼诗说,只好扯开了话题:“嫣儿现在如何?”
“不好过。”琼诗只用了这三个字形容,就不再说其他。
“你明儿去看看她吧,念在相识一场。”我说,毕竟是我将她送上了这么的一条路,其实如果当日我再细细思虑一番,或许有别的转机。这样对她,确实是有些残忍的。
“娘娘如此厚待她,她未必领情。”
“有些情不需要别人领会。”摇摇头:“我乏了。”
“嗯,梅雪已经安置妥当,娘娘现在就可以歇息了。”琼诗扶着我,走出了殿堂。
心里夹带万般思绪翻转难眠,又想着银胧,天色微亮才睡下,醒来,已经是将近中午,梳洗完毕,到了吃午膳时间,稍微吃了些,着了琼诗来。
“秦美人那边如何?”
“已经安置在朝西南边的一个房间里了,她很安静,既不吵也不闹,李全又安排了两个宫女太监来,生活起居是没有问题的。”琼诗说。
“那就好。”既然如此,今日就不必要去看她了:“那嫣儿那边你可否去了?”
“去了。”琼诗仿佛不愿多说她,只简略回了句。
“嗯。”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我回宫已数日,都未曾见着十三:“你可知道十三王爷这些天在忙些什么吗?”
“娘娘出宫那几****来过,奴婢如实跟十三王爷说了,他没说什么,说等娘娘回来着人去通知他。”
“可曾跟他说了?”
“嗯,已经派人告诉王爷了。”
我不再说话,只静静坐在殿堂里,琼诗看到如此,担忧地退到旁边。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如今,我最终想的是简单做人,简单过活,可终究是轰烈了番。我说银胧爱我用了生命的全部,而我又何尝不是这类人呢?一念执着,没有退路。
我怜悯世人怜悯****,更怜悯自己,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周全。被世人误会,被身边人出卖,我怎么还学不会保护自己的心是受伤害呢?
“琼诗,你会否觉得我很绝情冷漠呢?”发呆许久,我问琼诗。
琼诗楞了一楞,不知何意:“如娘娘所说,这宫里岂容清白。”
“我有时候真想所有人都好好的,没有任何纷争,没有任何眼泪。”我虽有心机无尽,城府颇深,可我不爱这样去想一件事,去做这样的一个人。
“娘娘,这是不可能的。”琼诗走过来帮我垂肩,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