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狐狸的说法,庆州是个风调雨顺、鱼米满仓的好地方,不是一般的丰饶。而真正让它成为焦点的原因是:它是陇国的盐都。
自古以来,每位皇帝必须要抓在手里的,就是铁与盐。现在,庆州关系到陇国百姓的一大民生问题,我不相信柯瑾云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然而他发兵的态度又如此坚决,令人不得不担心他是否将私人恩怨牵扯进里头。
“你在想什么?”狐狸见我对他的喋喋不休无动于衷,终于忍无可忍的问。
“我在想,为什么你表哥会如此执意要攻打庆州,明明和平解决是最好的方式。”
“哼,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狐狸白我一眼,换上一副难得的认真表情说:“庆州关系到天下民生,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太守放三皇子和八皇子进城无疑是昭告天下自己归顺的一方。现在再与他讲和,你觉得可能吗?”
狐狸的话自然有道理,可是似乎太过武断了一点。
作为民生根本,庆州自然是由历代帝王的心腹来接管。而作为心腹,青州太守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主子的想法,倒戈去投靠三皇子和八皇子,除非……这件事另有隐情。
“说出来或许你会觉得可笑,可是我觉得这庆州太守说不定是在帮我们。”我说。
“哈?你脑子是不是刚才颠坏了?”狐狸说着,作势要摸上我的额头。
“别贫了,我是说真的。”打开他的手,我摸着下巴认真的分析道:“先不说当今局势你表哥占最上风,那三皇子和八皇子也绝不是治国爱民的良君,不然也不会被自己的老爹派到鸟不生蛋的地方混日子。那庆州太守是先帝的心腹,忠诚自然不必说,自然也就清楚先帝欲立十九皇子为新君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聪明人却做出了一个最令人乍舌的决定,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奇怪……”狐狸低下头仔细思考起来,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太守想用的方法,就是:瓮中捉鳖。”
“青云少将果然见解独到。”
柯瑾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队伍中部,朱红色袍子格外显眼,头上金冠和腰间玉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现在的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威严又难以接近的气场,引起了队伍的小小骚动。
我皱了皱眉,拍拍不安的“羡雪”,恭敬道:“青云见过殿下。”
柯瑾云的脸瞬间僵硬,海蓝色眸子隐隐浮现出怒气,他勒住胯下的“神兵”,恨恨的说:“少将真是有礼。”
“表哥!”狐狸立马出来缓解气氛,挡在我前面认真的对柯瑾云说:“青云觉得这次的庆州太守的表现似乎有许多疑点,我认为我们确实应该好好商量一下。”
“墨池说得有理。”柯瑾云翻身下马,两眼微眯,看着我说:“不如我们就进马车稍作商讨如何?”
一军之帅要和我商讨计策,作为少将我自然不能拒绝,况且在这么多士兵面前,我也不能驳了他十九皇子的面子。咬咬嘴唇,我只得翻身下马,拍了拍撒娇的“羡雪”,跟在柯瑾云后面进了马车。
“你刚才……”
“哎呀!青云你怎么搞得?你是吃豆子还是种豆子啊?这豆子可是我专门从‘君记’给你买的,你怎么就这么糟蹋……”
柯瑾云的话还没说到一句,就被跟进来的狐狸那老太太一样的抱怨给打断了,我感激的看了狐狸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殿下,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狐狸把眼睛瞪得牛大,他愣愣的说:“不会真颠坏了吧?”说着,就把手伸到我额头上。
“啪!”
“哎呦!表哥你打我做什么?”
狐狸摸着被拍红的手,委屈的看着脸黑成锅底的柯瑾云。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柯瑾云再次眯起眼睛。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理解它。”
柯瑾云不再说话,只是依旧用他海蓝色的眸子注视着我。可是,那眸子中有些复杂而又异样的情愫,竟让我不禁,有些害怕。
害怕到,想要逃跑。
“我知道了,”柯瑾云微微弯起嘴角,俯下身,握住我已然僵硬的肩膀,不顾狐狸震惊的眼光,用他低沉独特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说:“你说的,我都相信,这样可以了吗?”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朵上,暧昧之气迅速在车内蔓延。
可是此刻的我却并没有顺应生理学现象脸红心跳,而是握紧放在膝上的手,退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柯瑾云的身子僵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死盯着低着头波澜不惊的我,最后握紧拳头,不顾狐狸的劝阻与挽留,撩起车帘下了马车。
“丫头,表哥生气了。你……懂他的意思吗?”狐狸没有看我,把脸朝向车窗外,语气明明一派轻松,放在膝上的手却不禁慢慢攥紧。
垂下眼睑,我没有回答他。
我不是不懂柯瑾云的意思,更不是不明白他的感情。之所以退却,是因为这份内涵太丰富的感情,我要不起。
抑或是,左边肋骨下跳动的那个东西里,已经装进了另一个人……
昨天马车里的尴尬事件之后我和柯瑾云就没有再见面了,我乖乖的窝在马车里,他乖乖带他的兵。
狐狸似乎也有了什么个人想法,骑马跟在马车后面,基本不怎么搭理我。总之,现在的气氛只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诡异。
晚上,我们终于到达了与庆州相邻的锦川,士兵们纷纷松一口气,利索的开始扎帐篷、架炉灶,准备好好休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积蓄精力。放眼全军,只有我一个人处在郁闷状态。
他们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那我的帐篷是哪个?现在狐狸和柯瑾云似乎都不愿意见到我,我也不想仰着一张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可是如果不跟他们问清楚我晚上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