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乔挽起衣袖,轻拂着寂静的河面,漾动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落在河里的灯光,被她这么一搅,全都变的支离破碎起来,直到涟漪散尽,它才舍得平静下来。
靠着河边的石头,依乔安然的入睡,风,在她的耳边低吟着摇篮曲,让她好不惬意。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梢上,立着一个死神一般的男子,他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身上唯一闪光的,就是他的披风下角,用银丝绣的一个‘风’……
这一次,他的手中没有酒,没有剑,只是皱着眉,在沉思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承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慕木。这个叫凌依乔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两个从未动过情的男子,这样的刻骨铭心?
其实,从凌依乔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紧随其后。是凌依乔太傻,还是她有意的要忽视?难道她就没有看见一个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人?
“真是个蠢女人,连这种地方,都能睡得着?干脆下辈子,投胎当个猪算了。”骂骂咧咧的武承嗣从树后面走出来,解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暗白色的外套印着女子分外苍白的脸,就连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的眉,微微努着的嘴。被月光轻轻的覆盖上一层银白的流苏。
若是这辈子,不是生在帝王家,那么依乔,他武承嗣一定会和你相守一生。不离不弃,为你一人。若是要怪,就怪生不逢时。既然上天让他看到自己的能力,那他就一定要改变这个朝代!那潺潺弱弱的李贤,是不可能做的到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
周遭一片的静默,只剩下彼此交错的浅浅的呼吸声。
气质若兰淡似菊。
看着这一幅画面,风忽的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诗。看着两人那副和谐的画面,他忽然绝了去砸场子的心,而是飞身而起,轻轻的掠过树尖,迎着微凉的深秋的晚风,往月亮的方向离开,风吹过鬓角的感觉,微微的,有些涩……
长长的一声叹息。
上官婉儿看着他,那个此时正横抱着凌依乔的男子,魏王爷,您就高抬贵手的放过她吧?依乔是个好女孩,可是你们两个是不会幸福的,你要的是天下,她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要的,她给不起,她要的,你也给不起。你还是去找你的太平公主,而她,自有一个会来宠她一生,恋她一生的人。
我们都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武承嗣!
武承嗣的眼眸幽幽的,隐隐约约的,似乎透着绿光,如同狼眼一般的犀利。他不可能不知道,上官婉儿的一声叹,在叹什么,怨什么。
一想到最后陪那个倔丫头走到最后的人……会是另外一个男人,以后拥着这个倔丫头的,也不会是他,这个倔丫头穿上的嫁衣,描上的红妆,也不是为了他,将是另一个男人,他的心里就像是横亘进了一块锐利的小刀片,他仰起了脸,闭上了他的眼眸。原来,连月光都是刺眼的。
但是,至少现在,她还在他的怀里!
“王爷,还是放下他,走吧。今夜人多,莫要别人嚼舌头,这穿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武承嗣轻轻的把凌依乔放在床榻,将芙蓉被柔柔的为她覆上,嘴角露着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轻笑,笑得很柔,是从未有过的耐心与柔情,何苦呢?
上官婉儿一直跟着武承嗣,直到他迈出了那道三尺高的门槛。
“王爷,你就当是放过了她,好吗?她为你做的事,不少了。就看在她曾经替你挡过一剑的份上,不要夺了她的幸福!”
谁都不知,依乔最后的幸福,依旧是如同那斑驳的纸伞。
“上官小姐放心,本王,不会,对她怎么样。”
似乎那分外清晰的声音,微微的有些颤抖。
“望魏王遵守承诺!”
转身进房间,发现那素色的枕头上,清晰的留下了两道泪渍。
其实,她也是为了你好。
“婉儿大人,陛下的茶已经沏好了。”
“嗯,放在那里,待会我送去,你先下去吧。”婉儿将手中的卷轴放在一边,看着那个正在窗外发呆的人,不觉的摇摇头。何苦呢?你,真的是陷的太深了。
猛然想起,那人说过的一句话……
“上官婉儿!我已经陷了进去,可是,什么你总是无动于衷?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当真如此的无情,忽视我的存在吗?”
清晰的声音,至今似乎都还在她的耳边回荡。她究竟,究竟是哪里让他……
一袭红衫,消失在空旷的草地上,那铺满了落叶的大路,已经被夕阳映的,变成了血红色,究竟,发生了什么?及地的红衫卷起的落叶,随着风,猝不及防的扑打在她的脸上。她,可以感受到,冰凉,绝望和痛苦。
人影消失了,只剩下那满地的红叶,肆无忌怛的旋转,飘零。连它们,都在嘲笑着……她的无知和痴恋。
上官婉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婉儿走了过去,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啊!姐姐,你吓死我了。”恍惚的凌依乔被这个举动骤然的,吓着了,尖叫出声。那张脸,最近变得格外的苍白。
“依乔,走吧,去那边候着吧,陛下马上就要下朝了。”上官婉儿轻柔的声音,让依乔感到于心不忍,她真的应该放手了,谁说,不能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夺过婉儿手上的茶,扬起嘴角,抿着一个彩虹的弧度。
“姐姐,让我来吧。走咯!”
在遇见他之前她也就是这么一个无忧无虑的半大小孩。一天嘻嘻哈哈吃喝玩乐,原来有时候,成长是那么一瞬间的事,现在,已是黄昏独自愁了。
武则天优雅的喝完茶,然后,笑着看了婉儿和依乔半晌,顿了顿,说:“婉儿,依乔,虽然,你们两个的身份……但是,尤其是婉儿,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这不,你们俩现在都老大不小了,而我,也老了。也该把你们许个好人家,给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