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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中国近代社会产生重大影响的鸦片贸易(1)

罂粟、鸦片、烟草的广泛传播

一、罂粟及其制品鸦片的东传

(一)欧洲是最早使用和传播鸦片的地区

从现有的材料来看,最早的罂粟发现于德国西部的莱茵河流域,时间为公元前5300年~公元前4600年,属新石器时代早期的线纹陶文化时期,因此可以说欧洲是罂粟的故乡。大约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罂粟传播到了地中海东部地区,并且至少在青铜时代,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们已经知道了从罂粟中提取鸦片,这时的鸦片主要用在宗教活动中,欧洲是最早使用鸦片的地区。

在希腊文明里,鸦片是老生常谈的事物。在《荷马史诗·奥德赛》里,鸦片制剂被称赞为一种可以忘忧的药物;把鸦片溶解在酒里作镇静剂,来消除恐惧、痛苦、令人不快的记忆;鸦片也被用来激发士兵的勇气,使他们走上战场;把鸦片作为悲伤的解毒药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

当希腊被罗马帝国侵占时,被劫掠到意大利的不光是艺术作品和珍宝。知识,包括鸦片的知识,也同样来到了意大利。像荷马一样,古罗马的伟大诗人维吉尔(公元前70年一公元前19年)也在他的作品中提到鸦片。罗马人不仅把鸦片作为镇痛剂和宗教仙药,而且还把它作为方便的毒药。把罂粟作为睡眠和死亡的象征。对于自杀者来说,鸦片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致死方法。

约在2000年前,将罂粟或鸦片作为主剂的药品已在埃及、希腊、罗马、波斯、土耳其等地流行,后又传到威尼斯、伊斯坦布尔等地。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欧洲进入了落后的中世纪时期。希腊和罗马关于鸦片在医学中使用的知识随之趋于萎缩。

而公元8世纪建立起来的阿拉伯帝国,因为《古兰经》禁止以任何形式使用酒精,所以鸦片和印度大麻成为首要的社会性药品,伊斯兰文化传人哪儿,它也随着传人哪儿。与古代希腊罗马相比,阿拉伯人更加广泛地运用鸦片。如在公元9世纪的阿拉伯早期药物学文献中,经常讲到鸦片。著名学者塔百里(Tabari)提醒说:鸦片不可多用,1个mithqal剂量(约4克)的鸦片就可以致人昏睡或死亡。在萨布尔(Sabur)所写的阿拉伯第一部药典中,译录了罗马医生迪奥斯克里德(Dioscorides)的《药物志》(Materia Medica),其中就有关于鸦片的叙述。

公元9世纪中期,古代阿拉伯的名医侯乃伊(Hunayn)在他的《眼疾十论》中将罂粟与鸦片用作医治眼科疾病的一种重要药物。公元1000年后不久,另一位阿拉伯医生伯若利(Biruni)写出一本药物著作,他对鸦片的描述被一些人视为关于吸毒的第一次书面描绘。古代阿拉伯最著名的医学家阿维森纳(980—1037)则将鸦片称为“功效最强的麻醉剂”。

在1000年前,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阿拉伯帝国的人们已懂得从罂粟中提取鸦片烟膏,用于麻醉和消毒,促使病人安眠,减少痛苦,而且还将鸦片作为“鼓舞勇气药”,在战斗前夕,令官兵服用。战士们在伊斯兰教精神加上鸦片的双重影响下,奋勇作战,在庞大帝国的建立过程中,发挥了超乎想象的作用。这也是鸦片作为毒品首次在世界舞台上的重要表演。

在阿拉伯的植物学与农学著作中,也有不少关于罂粟与鸦片的记述。例如,加瑞(Ghazzi,1457—1529)在他的一本关于树木栽培的著作中写道:“罂粟有白色、红色、天青石色或黑色。罂粟花有白色、红色或其他颜色。可将白色罂粟磨成粉,加入面包中焙烤,与甜食一起食用。由于此物易使人发胖,所以老人不宜食用,而且食用过多会使人昏沉嗜睡。可以在鸦片中较为容易地加入其他成分。他能消止任何疼痛,1个或2个daniqs剂量的鸦片可以使人麻醉。一次服用2个dirhams的鸦片,则可以使人致死。”他还描述了鸦片中毒的具体症状:“四肢麻木,声音发颤,眼睛下陷,记忆缺失。”

(二)把鸦片传播到东方社会,阿拉伯人起了决定性因素

在把罂粟和鸦片吸收、继承和使用并推广到东方社会的过程中,阿拉伯人起了决定性作用。随着阿拉伯帝国的迅速扩张,他们走到哪里,有关鸦片的知识和鸦片贸易也就来到哪里。鸦片是一种完美的商品,既有价值又轻便简洁,而且不容易变质。阿拉伯人在埃及人统治时期就用鸦片作镇痛剂,并发展和组织了鸦片的生产和贸易,由此鸦片贸易存留下来。它通过海路到欧洲,通过陆路的商队或海路的帆船到达东方。

16世纪早期,欧洲有一位医学奇才,名叫帕拉思索斯(约1490—1541)(Paracelsus),他是一位成功的临床专家,顺利地完成了一些在当时看来很不寻常的治疗。其秘诀之一就是使用一种叫做鸦片酊的麻醉药。帕拉思索斯是早期鸦片复兴运动支持者之一,他把鸦片看作一种“万用药”,称之为“不朽的磐石”。由于帕拉思索斯及其后来者的推动作用,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鸦片的广泛影响,新的鸦片制剂在16世纪~18世纪得以不断发展,其中之一就是由临床医学之父汤姆斯·西德纳姆(Thomas Sydenham)博士配制的鸦片酊。西德纳姆对英国医学的贡献是十分巨大的,以致被称为英国的希波克拉底。他对鸦片的评价比帕拉思索斯更高,他指出,“没有鸦片,医疗技术将不复存在。”

南亚诸国中,印度自被阿拉伯人侵占后,受阿拉伯人的影响,罂粟被广泛的种植起来,9世纪后,食鸦片已成为印度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了。荷兰人林斯·霍退伍在1598年写的《东西印度航海故事》中记载了印度到处可见的食用鸦片的习惯。在莫卧儿王朝穆加尔帝国的第三代皇帝阿克巴尔(Akbar 1542~1605年在位)统治时对已成为印度政府财政重要来源的鸦片税十分重视,并进而推行鸦片专卖制度。于是,从贩夫走卒到贵族大臣,都钟情于鸦片,宫廷也成了鸦片的巢穴,印度次大陆进入了鸦片泛滥的时期。

罂粟和鸦片在印度流行之后继续向东推进到东南亚。15世纪初,马六甲的伊斯兰政权统治时期,亦已流行鸦片了。那时,马六甲的贸易是以爪哇为中心展开的,来自阿拉伯和波斯的货物中,产自亚丁和麦加的大宗鸦片是必不可少的。

总之,罂粟的种植技术逐渐由西向东传播。阿拉伯人至少在公元6世纪前后开始栽培罂粟,7世纪时中国人也开始学会了种植方法,日本人在15世纪开始种植。20世纪初期,墨西哥的山区开始盛开罂粟花,接着厄瓜多尔、秘鲁等国也开始种植。19世纪以来,就世界范围来讲,亚洲是罂粟的主要产地,种植罂粟的国家有印度、土耳其、伊朗、中国、阿富汗、日本和缅甸等。欧洲部分地区和中美洲的一些国家也大量种植罂粟。

随着阿拉伯影响的逐渐消退,鸦片贸易由下一个伟大的贸易民族——威尼斯人接管经营。

二、罂粟及其制品鸦片传入中国

(一)作为鸦片来源的罂粟在唐代已开始种植

有关罂粟传人中国的时间,目前还有争论。最流行的说法是苏智良在《中国毒品史》中提出的“乾封二年(公元667年)阿拉伯人在献‘底也伽’(一种含有鸦片的制剂——引者注)的同时,也将罂粟送到了中国”。并且认为这是鸦片流传中国之始。龚缨晏在《鸦片的传播与对华鸦片贸易》一书中提到“‘底也伽’是一种由许多药物配合起来的成药名称,有的里面含有鸦片的成分,也有的不含鸦片,更不是鸦片本身”。美国人马丁·布思(Martin Booth)在《鸦片史》一书中认为在中国有更早的鸦片资料,如生活于三国时期的神医华佗(?—208),在给病人做大手术之前,除了用大麻外,还用鸦片麻醉。总之,以上观点各异。虽然目前没有充分的史料能够证明纯粹的鸦片在什么时候传人中国,但是,作为鸦片来源的罂粟在唐朝时已经开始种植则是肯定无疑的。唐代有关植物的图书和咏吟罂粟花的诗作均有记载可以证明。如唐开元时期(714-741)的《本草拾遗》中作者陈藏器引述前人嵩子之言说:“罂粟花有四叶,红白色,上有浅红晕子,其囊形如髇头箭,中有细米。”生活于文宗时期(827—840)的郭橐驼,也在《种树书》里谈到他种植罂粟的经验,“莺粟九月九日及中秋夜种之,花必大,籽必满”。在《全唐诗》中,保存着李贞白的一首“咏罂粟子”和吴仁壁的“题莺粟花”两句。当然,在有关罂粟花的唐诗中,最为著名的当推雍陶在《西归斜谷》中的绝句:“行过险栈出褒斜,历尽平川似到家,万里客愁今日散,马前初见米囊花”。

上面这些材料表明,在唐代,罂粟种植的时间不长,种植的范围有限。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引用了嵩子的话,说明陈藏器自己对罂粟并不怎么了解;郭橐驼还专门介绍罂粟的栽培方法,可见人们对罂粟种植技术还处于认识阶段,并没有完全掌握。而且,唐代的人们种植罂粟的目的只是为了观赏他的花卉,所以郭橐驼在他的《种树书》中要强调他的花与籽,而不是别的。

从宋代起,罂粟在中国广为种植。到了明清两代,罂粟的种植更加普遍。随着罂粟种植的普遍,从宋代开始,罂粟花被收载到各类花谱著作中,如北宋丘溶的《牡丹荣辱志》、南宋的花卉名著《全芳备祖》、明代王世懋的《学圃杂疏》、高濂的《遵生八笺》等。罂粟除了其花卉供人观赏外,其苗、籽等都可食用。自宋代开始,罂粟已被用作食物及食补。宋代的医学名著《开宝本草》中说:“罂粟子一名米囊子,一名御米,其米主治丹石发动,不下饮食,和竹沥煮作粥,食极美。”将罂粟子称作“御米”,说明宋时已将罂粟籽列为贡品,由此可知罂粟籽在当时应当是比较珍贵的:同时说明宫廷中也有食用罂粟籽的做法。

罂粟的另一个用途就是作为药物。五代十国时期,南唐(937—975)《食医方》将罂粟籽作为一种健胃药品。人们开始逐渐认识罂粟的药用价值,是在973年,由北宋政府组织编写的国家药典《开宝本草》中,正式将罂粟作为药物收入:“罂子粟:味甘,平,无毒,主丹石发动,不下饮食。”同时宋代还发现罂粟具有治痢、治疗肉痿和痔疮的作用。宋人对罂粟的副作用也开始有所了解。11世纪编就的《本草图经》就说罂粟:“主行风气,驱逐邪热,治反胃、胸中痰滞及丹石发动,亦可竹沥作粥,大良,然性寒,利大小肠,不宜多食,食过度则动膀胱气耳。”

在元代,人们通过长期的医学实践,对罂粟毒性的认识也加深了。12世纪~13世纪,人们除了继续用罂粟来止痢化痰外,还知道了它的止咳作用。朱震亨在其《本草衍义补遗》中讲到罂粟壳时说:“今人治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及湿热泄痢者,用之止涩;其治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由此可见,元代人既已认识了罂粟碱的特效,同时又指出其有害的副作用。而且我们可以从“杀人如剑”四个字里,推测出那时社会上已有了不少因罂粟中毒而死亡的事例了。

明代时,罂粟的药用更为普遍。在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第五个儿子朱橚主编的《普济方》中,治脱肛、咳喘和下痢的许多方剂中都有罂粟。明代的李时珍在其总结中国医学实践的伟大著作《本草纲目》中,将罂粟壳的主治功能概括为:“止泄痢,固脱肛,治遗精,久咳,敛肺涩肠,止心腹筋骨诸痛。”随着人们对罂粟认识的不断深入,它的药用范围在不断扩大的同时,罂粟的服用方法也有多种,如可以直接煎汤,也可以做成“大圣金真散”之类的散剂,或者做成“换肠丸”之类的药丸。

(二)纯粹鸦片的传入是在元代完成的

含有鸦片成分的药物(底也伽)至少在唐代已传人中国,作为鸦片来源的罂粟也从唐代开始在中国种植。那么,纯粹的鸦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入中国的呢?对此,国内外学者也是颇有争议的。美国人马丁·布思在《鸦片史》一书中提出:“鸦片有可能是由公元前1世纪远航到非洲的中国海员带回来的,也有可能是公元1世纪左右西藏的佛教传教士传进来的。……或者极有可能是由印度经缅甸传进来的,……或者是从巴克特利亚(中亚古国)传进来的。”苏智良在《中国毒品史》中认为:“元初,蒙古人远征印度,那时的印度已盛产鸦片,因此蒙古人得胜而返时,也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鸦片,一时,‘士农工贾无不嗜者’,这可能是中国社会流行服食鸦片最早的成文的记录了。”苏文虽未讲这是纯粹的鸦片传人中国最早的记录,但在此之前却未有纯粹鸦片传人的记载。龚缨晏在《鸦片的传播与对华鸦片贸易》一书中提到:元代末或明朝初被译成汉文的《回回药方》,“在元代传人中国自无疑问”,至少“不会晚于14世纪末……在《回回药方》中就有关于鸦片的大量记载”。两种观点中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即纯粹鸦片的传人是在元代完成的。鸦片的传人,是元代中外交流空前发展的一个产物。

尽管宋、元时期,人们对罂粟的医学功用已相当了解,但那时尚无“鸦片”一称,也还不懂得鸦片的制法。就现有的材料而言,最早在中文文献中提到“鸦片”一词的当是生活在明代天顺(1457—1464)、成化(1465—1487)年间的徐伯龄,他在其所著的《蟫精隽》的“合甫融蟫”条中说:“海外诸国并西域产有一药,名合甫融,中国又名鸦片。”而成化年间的王玺是最早介绍西方鸦片提取方法的人,其在《医林集要》中记载:“阿芙蓉,天方国传,专治久痢不止,及一切冷证。打沟阴水种红鹦粟花于畦上,勿令水淹头,至七八月间,于花卸后三五日,其壳即鹦粟壳。于午后壳上用大针刺开外面青皮,里面硬皮不动,或三四处。次日早,津出,用竹刀刮,收入瓷器内,阴干,每用小豆大一粒,空心温水化下,忌葱蒜浆水,如热渴,以蜜水解之。小儿黄米大一粒。”后来李梃的《医学入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缪希雍的《神农本草经疏》等著作都有类似的记载。

元代的鸦片无疑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从明代后期开始,由于知道了鸦片的提取方法,中国人自己也能生产鸦片。现在所知最早明确记载中国人自己生产鸦片的应当是明万历壬寅年(1602年)的进士、曾任广西右布政使的福建长乐人谢肇涮,他在云南做官时,曾写过一部记载云南风情的著作《滇略》。此书写道:“哈芙蓉,夷产也,以莺粟汁和草乌合成之。其精者为鸦片,价埒兼金,可疗泄痢风虫诸症,尤能坚阳不泄,房中之术多用之。然亦有大毒,滇人忿争者,往往吞之即毙。”可见当时云南即有制造鸦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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