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之从来不会傻到骑马逃命。能幻影移形就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多花时间慢慢骑马?别说什么担心随从生命,一同撤退的蠢话。刘庆之是那种在意他人生命胜过自己性命的人吗?
显然不是。除了自己以外,他只在意漂亮姑娘们的性命。
他在山上胸中慷慨激昂之时还未注意到有许多异人将他远远地围了起来。但登临意充斥胸间,千古一契,他忽然间确立了一种名叫理想的东西之后,世界豁然开朗。
人活这一世总是要有些追求的,而追求又往往来自于前行者的榜样。他很看不惯他现今所处的这个世道,即使他自己也是处于顶层的大山之一他也觉得很不开心。唯一令他心中有一点温暖的只有一夫多妻制度了。但是这一制度似乎也落不到他的头上,自己一个前朝皇族,也没什么人敢来与他多打交道。就算自己成为了异人,就算自己曾爷爷的老婆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就算自己按照辈分还是要娶侄女儿的,也是一个前朝余孽。
他能感觉到贾黎民那一帮人对他不错,但刘庆之感到他们的初衷是觉得一个前朝余孽是很可怜的,含着不如帮衬一把的心思。
他很感激,但他很不开心。
凭什么别人可以一介布衣,干出些草根逆袭的大事,或是生下来默默无闻,却惊觉自己血脉尊贵,最终王者归来,再不济也是出生高贵,数年耕耘,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自己这个算什么?他妈的,本朝养的前朝吉祥物!
学了《太平经》还不敢明目张胆显露于人前,总算找了个由头成为异人之后还要被人针对,出动了一千多人来围杀他!
最可气的是,他本来只想混吃等死荣华富贵一世好好享受奢侈腐败的生活就此了结的。但谁都不想让刘庆之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现在直接威胁起了他的生命。
在观风雪之后,回忆起太祖词句的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问题并没有出现在别人身上,一切问题的根源就是出现自己的身上。
往前退回一千八百年,谁不会对蒙昧众生睥睨自若?年少遍览《世界通史》,也曾梦中统虎狼,当年雄心如钢铁,鼠键敲击间侵吞天下,方今乱世,何不红旗插寰宇!
他于山上观风景,山下攘攘若观火。
世界豁然开朗,野望如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他挥手间召来数十道天雷,抒泄胸臆,杀人如屠狗。
刘庆之决心要树立一个榜样。
任何敢于前来找他麻烦的都得死。
今天不死明天死,今年不死明年死。
可以不马上死,但是死亡原因绝不会是因病去世或是极乐升天。
于是,刘庆之杀了一个回马枪,向北逃窜出一段距离之后立刻带人掉头,正好撞上心急火燎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曹山峰。
刘庆之稳稳地骑在马上,仍旧是一声白袍,在漫天飞雪中飘然若仙。
二十余人拉开架势横在死士们面前,岿然不动。
“碾过去!”曹山峰大喝下令,他用最原始的方式下令,胯下马的异样让他感到恐惧,他抽出一把短刀,狠狠插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痛发命狂奔。
身后数百名死士同样将短刀插入坐骑臀部,一时间吃痛发狂的马儿一同冲锋的声势堪比当年虎豹骑声势无匹时的盛况。
尘土飞扬,马嘶人喝,数百柄明晃晃的长刀指向前方,人马俱都面色狰狞,血管暴突,一往无前,舍生忘死!
终于这支死士组成的队伍像是军人一般冲锋,马匹在疼痛的刺激下爆发出超出平常数倍的力量,震天动地,搏命而来。
刘庆之身旁的随从以一种冷静得近乎轻蔑的神情注视着这支死士的队伍,他们抽出了自己的刀,只等刘庆之一声令下就去打一场二十对数百的战斗!
刘庆之看了一眼自己随从们的神情,再看了一眼冲锋而来的死士,不屑地摇了摇头。
“终究只是干些阴私勾当的奴才,真当自己这就叫一往无前了?真当自己是什么为国捐躯的忠烈之士了?一千个打二十个,丢人呐。”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传到每个冲上来的死士耳中,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他们的心头,曹山峰刹那间心血不稳,险些掉下马来。而他身后已有人坠马,被后面的奔马踩成肉酱。
刘庆之继续说着:“我们这些从鄱阳湖活下来的人,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够对付的?不过我是个讲求公平的人,让我们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我们有二十一人,那你们也应该有二十一人。”
刘庆之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而死士们已经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刘庆之的话语影响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马!无数骏马忽然四蹄瘫软,然后撞在一起,连带着马上的骑士一同撞死,横尸当场!
曹山峰连同寥寥几人从马背上跃起,堪堪落在刘庆之面前,捂着耳朵趴倒在地。曹山峰看了一眼身周,算上自己只有十个人。
忽然他边咳嗽着喷出血来边笑着说:“这算哪门子公平,你们二十个打我们十个吗?”
他有些快意,自己这面的人死的多了些,是那姓刘的混小子也没有想到的吧,那么大义凛然,搞得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却也喜欢装腔作势,和自己的主子以及主子的朋友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他忽然见到刘庆之很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们不把异人算人么?”
曹山峰愣住了。
参与围攻的异人共有十一人。
加起来共有二十一人。
二十一对二十一。
真真公平的很。
“二十对二十一。”
曹山峰一低头,却只见一截刀尖从他心口冒出,那剑尖搅了搅,他又咯出几口血来,睁着眼睛,却再也见不到东西了。
刘庆之眯着眼看着远方,他的随从们在把那活下来的死士一一捣乱心口。
十一道烟尘滚滚,气势汹汹,向他而来。
刘庆之拔出了自己的剑。
“山阳刘庆之,久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