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的马蹄声,惊动了秋天的早晨。一对官家队伍,骑着高头大马,挎着洋枪火铳,赳赳气势,来到洪家沟。洋队一行十二人,他们直接进了洪永山家。不一会儿,有十个人就把刘老二抓住,押来。看这阵势,县衙是要动硬的了。
四爷还没有到场,霍彩花就领着天武来见四爷。天武长高了,人也壮实了许多,满身体的疙瘩肉,腰间再斜挎一匣枪,很是英雄样。四爷还没有具体招待他们,那萃娥也领着几个弟兄赶到。四爷很高兴,说:“你们先不必露面,因为官家的洋枪洋队来了,让他们收拾这个局面。你们先躲一躲,别和他们发生冲突。”
“没关系,为干玛玛的事,我们什么都不怕。再说了,官家兵和我们照面,都不真打,只有绺子和绺子才玩命真打。”霍彩花说。那萃娥接着说:“兵和匪永远都是一家。”
洪永山的儿子来请四爷,让他到场。四爷对两个干女儿说:“你们现在我家厢房里呆着,我先去看看情形,用不了多一会儿,就回来。”
四爷来到连襟家时,小诸葛和下山虎早已到达,看着像围观的,可面目表情比刘家的哥几个还慌乱紧张。四爷看在心里,若无其事地进了永山家的正堂。
县衙洋队的头儿说:“我们今天是奉县长命令,前来捉拿盗犯!如果是别的事,你们可以和解,上交一点治安费就没事了,可这件事不行,是县长大人亲自过问的案子,我们不敢做主。”
四爷进屋时,洪永山忙介绍:“他是我的连襟,洪永俭。”洋队的头儿马上热情起来:“久仰久仰,你是受害主的亲属,我们听听你的想法,怎么处置这五个坏家伙!”四爷笑笑,说:“刘老二呀,你自己说,怎么处理合力啊?”
被五花大绑的刘老二说:“如今已经犯在官家手里,任打认罚,随便吧。”洋队里的一个人上来就给刘老二几个嘴巴,“妈了个巴子,还最硬!”
“四叔,你给求求情吧!”小诸葛忍耐不住,说。“四叔啊,乡里乡亲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四叔高台贵手呀。”
四爷斜斜地看了小诸葛一眼,问洋队的头:“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洋队的头儿说:“我们准备把他们哥儿五个全部带走,要判重罪,吃些酷刑是免不了的。”四爷点一点头,没有马上说话。
跪在地下的刘老二说:“我们哥儿五个可都是有家有口啊,我妈妈也是老洪家的,他是四舅的堂姐姐呀,我们是老洪家江山打得呀。我们不想被带走。四舅,我们没要和你过不去啊,我们就是加里边缺粮啊。”
洋队的头儿说:“四爷你说,我们按你说的做就是了,四爷发话,县长也会给面子的。”
“好吧,永山,你是受害人,你提条件,就按你的意见办!”四爷说。“大家也都是亲亲里道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
洋队的头儿说:“还是四爷开明大义啊。不过,县太爷亲自点我们来处理这件事情,也不能浮皮潦草地对付过去。你们偷了人家的,抢了人家的粮食,还打人家,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也太猖狂了!!大清朝不在了,中华民国的王法还在呀。”
洪永山看看四爷,又看看洋队的头儿,说:“我的要求也不高,就让刘家把抢我的所有高粱都还回来,然后他们哥儿五个跪在我的面前,赔个礼道个歉,就行了。”
四爷说:“这也说得过去,给足了刘家哥几个面子,就这样定了!”洋队的头儿说:“洪永山真仁义,这样做完后,刘家必须帮助洪永山家里干三年的秋收伙计。”
“谢谢四舅,谢谢官家队长。”刘老二不住地点头行礼说。“谢谢四爷谢谢官家开恩!”
刘家的老大老三并没有出逃,都聚在刘老二家等信,他们的心全提着,听说是现在这个结果,悬在半空的五脏六腑才放下来。他们主动地摇车大量地把高粱头给洪永山家送回来,整个小屯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来看着西洋景。刘家人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先把这一难堪的关口渡过去再说,现在就是把脑袋往裤裆里揣,他们也得就范。那边洋枪洋队的人在步步紧逼。
高粱头拉了回来之后,刘家哥儿五个齐刷刷地跪在洪永山爷儿们面前。洪永山也是五个儿子,但有的已经过房出去,当了别家的儿子。
围观的人都憋住了呼吸,看着丢人现眼的故事会如何往下发展。小孩子就不管不顾地闹事,喊叫:“磕头,磕头!”
洋队的头哈哈哈地大笑,说:“好,就叫他们磕头。偷抢人家的,还敢明火执仗地对人家大打出手,简直是活腻味了。磕头!从老大开始,每人每次磕十个响头,来回磕,不准间断。洪永山兄弟什么时候说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走人。”
刘家老大梆梆地磕起头来,一个接着一个,到第三遍的时候,四爷说话了:“行了,都起来吧,记住,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下眼子的事。”四爷对洋队的头儿说。“我看也就这样了,辛苦各位了。刘老二,你管他们的饭,要好生伺候。”
洋队的人要走,他们不想在洪家沟吃饭,回去也好早早地交差。“四爷,这个处理形式还满意吗。”
“这最好。”
洋队的十二人,骑着高头大马,跨着洋枪,威威武武地踏着马蹄声离去。四爷也回了家。霍彩花、那萃娥、天武都出来,问情况。四爷简单地说了。那萃娥问四爷,二先生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有看见哪。四爷说,他跟霍先生学本事去了。
刘家人都聚到刘老二家。他们着着实实地瘪了茄子,攒了一口恶气。小诸葛、下山虎也很快就聚了过来。刘老二说:“我们在这洪家沟还怎么抬头啊?当众给人下跪、磕头,和扒光了衣服还有什么两样?”刘家老四说:“还是要收拾洪永山,别让他高兴得太早了,我们的面子一定要找回来。”
小诸葛发话了,还找什么面子,你们也不想想,这件事与洪永山没有星点关系。这大的力量只有四叔才办得到,四叔和县长那个要好,什么办不到?是四叔在后头撑腰。
刘老二说,什么时候想想办法,弄弄四舅。小诸葛说,弄什么弄,四叔今天没有发狠,四叔要是发狠,你们哥几个就小命都难保。
“按你说,我们还得感谢四舅了?”刘老大不以为然地说。
小诸葛说:“我们都不是四叔的对手。四叔官有官道,匪有匪道。他的两个干女儿,一南一北,一呼一应,那得多大的实力啊。我们现在只有投靠瞎廷路子署长。”刘家老三不服气,他说,明的斗不过,就来暗的,烧他家的柴禾垛,药死他家的猪,弄死他家的马,叫他活不消停。
好!下山虎说。叫他少摆四爷的臭架子!把他家的鸡鸭鹅狗统统整死!!
“竟说混话!”小诸葛说:“也不想想,如果搞点鸡飞狗跳墙的把戏就能把四叔治了,那还叫洪四老虎吗?都别给我扯事,我们先稳一段,看看情形再说。四叔这个堡垒,现在是针扎不进,水泼不透的。”
刘家人忽然开始埋怨起小诸葛了,说没有他的挑唆,也不会去偷高粱,更不会丢这么大的人现这么大的眼!高粱还被人家收回去了,真是倒霉,憋气上火。
聚集在刘老二家的刘家人和小诸葛哥俩都散了,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