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翠娥与马春山一行,很快就到了红松岭的山中腹地。那翠娥是一头雾水,原先想上山起事的目的是为父报仇,父仇已由霍彩花帮忙给报了。而她又不愿意更改主意,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拉起来。他们到了山脚下,车就很难行走了。虽然有一条大车道,这条道很少有人有车走,道也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尽是石头。这条道是直奔下山半腰的一户人家而去。马春山就是把这家房子买下来,作为他们的占山居地。
刘魁对这次进山非常积极,尤其是秘密处决了那几个杀人越货的凶手,对他来说更是喜出望外。他的提心吊胆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去了,他对马春山来说,到了地方,小老弟们动手,大哥指挥。大家卸了车,开始收拾屋子,不同的物件各归其位。
这个房子,掩映在山林之中,是个非常理想之所在。这个乱世之道,人们没有太多的理想,大多数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大清朝皇帝都滚球了,谁还听谁的。皇粮总是有人收的,不管是谁要,就都得给谁。那翠娥给自己的这个绺子先立个规矩:“我们今天就算成立了队伍,首先一点,我们不偷不抢。这儿附近也有我家的地,平时我们自己也种地,生活上我们自己有保证。”
马春山说“我是那姥爷的忠实护院,那姥爷走了,我就一心一意地扶持翠娥。”
刘魁也表态:“凡是爹生娘养的,都不能忘恩负义,我跟小姐干到底了,决不反悔。”
大家就一一表态,都说得铿锵有力。那翠娥就领着着几个看家护院的人在红松岭驻扎下来。
一天傍晚。
马春山说,你们听听,外边好像有动静。刘魁也点头说,我听见了,好像是人不少。那翠娥说,我和马叔出去看看,你们在家里先做饭。
那翠娥提着小匣枪和马春山走出家门。
春天天长,夕阳把整个圆的天都烧个通红。山林里边春意盎然,处处芬芳,花香阵阵,各种野生的植物散发出不同的气味,四散飘来。那翠娥和马春山刚刚在房后站定,就有一男一女慌不择路地跑来,见到那翠娥马春山,女的说:“求求大好人求求大善人,快救救我们吧,他们如果要是抓到我们俩,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他们毒狠毒狠的。”男的说“别啰嗦,谁还敢救我们,快跑,现在人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翠娥少有的冷静:“现在到处都有人在喊在追杀你们,有什么冤屈快跟我说,我能够救你们。”那女的首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起头来,男的左右看看,惊弓鸟一样的也跪下不住地磕起头来。马春山说:“快都滚起来,现在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些追赶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
“跟我们走!”那翠娥威严地说。回到屋里,刘魁和那几个人已经把饭菜做好。那翠娥把这一男一女领到一个地下室,点上羊油灯,三个人就坐了下来。这个地下室很大,是房子原主人经过精心设计挖凿的,还有一个向外的出口,出口也伪装的天衣无缝。在羊油灯下,那翠娥细细地看看这对男女,女的如花似玉,男的眉清目秀,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绝配。女的比那翠娥的年龄不相上下,男的也是相仿岁数。
“有什么为难招灾的难处,说说看看,我能帮忙的地方,不藏奸。”那翠娥说。男的说:“小凤你说吧。”
那位叫小凤的羞羞答答地诉说了他们的经过。小凤和男的是姨表亲戚,男的叫狗拴,他们俩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渐渐的大了一点,二人就偷偷私定终身,腻在一起难舍难分,相互每离开一步,都会想得死去活来。他们两家又都在哨子河街里住,最可怕的是属同姓,都姓佟,虽然出了五服,可是满旗人有个旧规矩,同姓不通婚。这两个孩子,属叛逆者之流,属大逆不道者。该死的姓氏,这混蛋的姓氏真坑人!
他们开始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吃禁果,后来胆子大了,半公开,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弄得家人和一些老朽们愤愤不平,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太硌眼睛了。这在长辈们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等伤风俗败有辱没贞节烈操的行径,岂能容忍乎?老朽们就穿梭着要把小凤早早许配个人家,嫁了汉生了崽,生米煮成个熟饭,他们俩奈何得了啊。这件事近日在哨子河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头条新闻,年轻人越轨倒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他们俩都姓佟,这可就要了命。赵员外在哨子河是最有头脸的人物,单单就这件事上他没有助纣为虐,他没有参加整治年轻人的事情上去。如果当时要是两个年轻人求到他的话,说不定还会帮帮忙,那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另一些老朽们则不同,他们看着这两个小崽子男女授受不清,心里不是滋味,他们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地搞,那样就是合情合理的。可这关键是,佟小凤已经不是个大姑娘了,大姑娘应当是没有被破过身,那一点应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处女地才行,这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行?佟小凤的家人,尤其是父亲和哥哥,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出去,哪怕嫁给一头猪。佟狗拴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家穷得叮叮当当响,能给儿子说娶个媳妇,那是烧到高香拜成高佛了。虽然是连襟,又都姓佟,贫富差距大,相互处得并不好,除了这两个小崽子搞在一起外,其他人不太走动。
有一个六十几岁的老朽,也姓赵,算起来他是赵员外的长辈,他来找赵员外,进门就说:大侄子呀,佟家的事你该管管了,任那两个小兔崽子胡乱地闹来闹去还成什么体统啊。赵员外不想撅长辈的面子,说,大叔,那是年轻人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自己折腾去吧,不用劳您老人家的大驾。
赵老朽碰了一鼻子灰,觉得丧气。他忽然想起了新成立的警察署,那位署长洪廷路和赵老员外不睦,相互之间都不服气。对,就找他。赵老朽就倒剪双手,栽栽歪歪迈动着小碎步,进了警察署。警察署是新成立不久的,新买的房子,里边用具都挺新挺讲究。赵老朽和洪廷路署长不太熟悉,倒是打过照面。洪廷路是个非常牛皮的人,他爱搭不理地和赵老朽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赵老朽对洪廷路奉承了几句,洪署长才渐渐高兴起来。赵老朽会看风使舵,他就把佟小凤和佟狗拴的事说了。
洪廷路说:“我倒是想在纳一房,在这哨子河也好有个家呀。”
“好,这事就包在我老朽身上了。”赵老朽大包大揽。“你就尽快准备一些彩礼,四彩礼八彩礼都行。”
洪廷路问:“是大四彩还是小四彩?是大八彩还是小八彩?我干脆就拿大八彩礼,我堂堂一个警察署长,又是有头有脸的一方财主,哪能太寒酸了。”
佟小凤的家人接受了洪廷路的大八彩礼,就把亲事定下来。佟小凤和佟狗拴知道此事后,如遭雷打电击,一下子就软塌下来。他们俩和赵子和相处不错,可这赵公子去了奉天读书,人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哪?干脆就直接去找赵公子的老子赵员外。
赵员外同情他们,况且又是儿子的朋友,他破天荒地除洪四爷以外进行了施舍,他拿出一些钱给他们俩,说,现在谁都没有办法救你们,只有你们自己救自己好了,那就是逃婚,那瞎廷路是个什么人,我了解,怎么也不能落到他的手里,就今天晚间,再晚,人家有了准备就来不及了,孩子们。一会你们俩出去,别一块走……
听到这里,那翠娥说,为你们的真情,这个忙我帮了。如果你们想在这儿落草,我收留你们,如果想到外边闯荡,我资助你们。他们俩又一次跪下给那翠娥叩头。
“干什么干什么,起来。”那翠娥不耐烦了。“多大点事啊!”
男的说:“我们不走了,就跟你们干了!”
那翠娥三人在地下室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好像来了很多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那些个抓人的人来到这里,他们问是否看到了那一对男女。马春山说没有看到。对方说,如果看到了就向他们汇报,知情不报,是犯罪的,这可是洪署长的大事情呀。听说是洪廷路的事情,是洪廷路的新房被人拐跑,刘魁想说话了,他张开嘴说,“是一男一女啊,年龄都不大吧。”
抓人的头连连说:对对对,就是年龄不大的。
马春山瞪起了豹子眼,直接向刘魁射去。刘魁只好改口说,“我们没有看到,如果看到,我们就去报告。”那些抓人的人呼呼啦啦地走了。马春山威严地说:“那姥爷是怎么死的,有鬼的人心里自己清楚,大家也会慢慢清楚的,处决了那几个人,那是直接凶手,还有些鬼没有路面。”
马春山的这些话,像钢针句句扎在刘魁的心上。马春山并不知道多少关于刘魁的具体事情,只不过是他对那姥爷的死,自己得表现出点什么,也得做点什么。他对刘魁看着本来就不太顺眼,所以就用了这么几句敲山震虎的话,你还真别说,管用。刘魁即刻就瘪茄子了。
刘魁被招来看家护院,当时也是马春山亲自选定认可的。但是在具体护院过程中,马春山越来越看不上他,对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是刘魁很会来事,他把那太太抹溜的滴溜乱转,那老爷也对他不烦。
那翠娥领着佟小凤佟狗拴从地下室里爬了上来。那翠娥说:“他们俩也加入我们一伙。”
“欢迎,我们欢迎。”四个护院都说欢迎。
他们开始吃晚饭,边吃边议论说,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局面。他们议定:那翠娥是至高无上的大当家的,有绝对的统治权;马春山为二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在时,二当家的可以临时行使全权决定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