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一直保持沉默，可现在我确实认为，你们这样做没有足够理由。因此，我对你们纪念那些人的行为提出抗议。
你们的那些1620年的祖先，也可以说，那个“五月花”号部落。你们为什么要纪念他们？有人说，你们不是在纪念清教徒本身，而是纪念他们在12月22日在普利茅斯海岸巨砾的登陆。这样的借口，确实太浅薄了。纪念他们的登陆！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能想到什么？那些清教徒已在海上漂泊三四个月了。时间正值隆冬，科德角冷得要死。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上岸？如果他们不登陆，那倒还有理由来纪念，因为那将是全世界都不愿让它被人遗忘的极端愚蠢的行为。如果换了你们，大概不会登陆，但是你们没有丝毫权利来纪念你们祖先的那些天赋才能，他们没有发挥那些才能，只是传递给了你们。仅仅纪念清教徒的登陆，试图证实这种最自然、简单、合乎习惯的做法是一件非凡的壮举。一件应该在260年间，在像今天这样的祭祀仪式上对之表示惊奇、钦佩，进行宣扬、歌颂的大事。天哪，一匹马也会懂得需要上岸。也有人说我们现在纪念的并不是清教徒的登陆；而是纪念他们本身。所以在此我们遇到了彼此矛盾的意见：一个说是纪念登陆，另一个说是纪念清教徒。矛盾是你们这个难对付的，爱争论的部落的特点，因为你们除波士顿外对什么也不会赞同的。好，那么，你们为什么要纪念那些清教徒呢？他们是一群非凡的硬汉——你们知道这一点。我承认，我毫不勉强地同意，他们比那时的欧洲人温和，宽大、正直得多；我承认他们比他们的前辈好。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人总是在进步的。你们比你们的父辈、祖辈好但这是不是举办年度宴会并纪念你们自己的充足的理由？不，决不是。我再说一遍，那些清教徒是硬汉。他们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他们消灭了别人的祖先。我是一个密苏里边区的流氓。我是一个被人收养的康涅狄格美国佬。在我身上，你们可以看到密苏里的道德，康涅狄格的文化；先生们，这是一种结合，它造就了完美的人。但是我的祖先在哪里？我该纪念谁？我该到哪里去追根寻源呢？
我的第一位美洲祖先是印第安人——一个早期的印第安儿。你们的祖先把他活活地剥了皮，我成了一名无人照看的孤儿。你们的部落为了他们所信奉的宗教把我后来的祖先赶出了这个国家；对他们说如果他们回来就一定杀死他们，因为你们的祖先当年抛下自己心爱的家园，而去英勇地面对海上的灾难、恶劣的气候和荒凉的旷野，就是为了得到一样最高尚、最宝贵的东西：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人人都可自由地按自己的意愿去敬神，所以他们不愿让一些危害社会的贵格会教徒来妨碍这种自由。你们的祖先永久地斩断了政治奴役的锁链，给予这片广大国土上每一个人以选举权，而且不排除任何人！但是，他们给了我们按照他们的要求去敬神的宗教自由，给了我们按照教会的要求去投票的政治自由，而我这个失去亲人、孤苦伶仃的人竟在这里尽力帮助你们称赞他们做得对。
贵格会女教徒伊丽莎白·胡顿是我的一位祖先。你们的祖先对她十分严厉把她带进了他们的教会；所以我们有充分理由推定，她在死后也去了你们的祖先所去的地方。这非常可惜，因为她是一个好女人。罗杰·威廉斯是我的一位祖先。我并不真正记得你们的祖先对他做了些什么。但是至少他们把他放逐到了罗得岛。我相信，大概是由于认识到那实在是严酷到了毫无道理的极端地步，于是他们怜悯了他，把他烧死了。他们是一群硬汉。所有那些塞勒姆巫婆都是我的祖先！你们的祖先让她们备受煎熬。是的，他们做到了，他们用高压手段和绞刑架做了一件彻底干净的事，所以从那时到现在的189年中，没有出现过巫婆，连绞刑架也不大看到了。你们的祖先从非洲买来并带入新英格兰的第一个奴隶是我的一个祖先，我是一个混血儿，一个永远受人歧视的高级杂种。我不是那种你们可以在一个星期内改变其颜色的劣质海泡石烟斗。不，我的肤色是凝聚着8代人坚忍努力的艺术作品。
解散这些新英格兰团体的理由是：它们培育了一种制度，正在逐步加强赞美和称颂的风气，倘若听其发展不加约束，将来总有一天会诱使你们陶醉于搪塞说谎和吹嘘夸耀之中。所以，我恳求你们，安排一次拍卖活动，把普利茅斯海岸巨砾卖掉！清教徒是一群单纯而无知的人。以前他们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岩石，至少没见过无人看守的岩石，因而他们狂喜地跳上岸，赶紧在巨砾旁安上铁栅栏，那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先生们，你们是受过教育的，是文明的，你们知道在你们出生的这个富裕的新英格兰到处都是岩石。这一块岩石，从外表看，还不值35美分。所以，趁它还未因风吹日晒而损坏以前就卖掉它，或者用它做万应灵药广告，让它也赚点收入。
这些团体是堕落和腐败的温床，使你们保持着对祖先的盲目崇拜。现在，在这张餐桌上我看到有水，有牛奶，有大量上好的柠檬汽水。这些只是走下坡路的一级级阶梯。接着我们会看到茶，然后是巧克力，然后是咖啡。你们正走在一条极易滑向挥霍浪费、损伤身体、败坏道德、骇人听闻的犯罪和绞架的道路上。我以你们焦急的朋友们的名义，以即将成为孤儿寡母的你们的子女和妻子的名义，请求你们，停下吧，否则就太迟了。解散这些新英格兰团体，抛弃这种严重损害心灵的过分行为，不要再粉饰你们那些早已消失的祖先的过时的名声——科德角的符合超高级道德标准的、陈旧的、似乎打不破的传说，普利茅斯海岸巨砾的虔诚的冒险家全都回家去，努力学习如何循规蹈距地做人吧。
然而，撇开玩笑话和废话，我认为也许我像你们一样地尊重和赞赏你们的清教徒前辈移民的声望，我支持并采纳我的一位祖父说过的意见。他说：“关手清教徒的声望，人们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说到底，很难使这些人得到改进。至于我，我不在乎直截了当地站出来说，除非使他们出生在密苏里，否则，根本没有办法改进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