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禅寺在风雪过后的黎明中越发空渺和幽冷,由于大敌当前,晨钟未曾敲响,寺内的松柏皆托举着重重寒雪。空寂方丈此时枯坐在一株参天古柏下,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似乎已然入定。寒枭垂首侍立在方丈身后,也是双目紧闭,仿佛正在参悟佛法。
空见和尚寻到二人,见二人无恙,长眉不禁抖动不已,疾步走近,道:“方丈师兄和寒施主原来在这里,贫僧方才因在禅房里未见到师兄,甚是担心。”空寂方丈幽幽道:“佛说,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死,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受想行识。咱们修持得还是不到家,还未臻于此境界。空见师弟,咱们的灵台方寸之地,还不能达到空中无色。”空见和尚道:“方丈师兄教训的是。”
寒枭睁开双眼,道:“我师言道,空中无色,不独是佛法修持之大道,也是武功修为之妙理。弟子恍然有所悟。”空见和尚听寒枭口尊我师,便悟出方丈师兄已经收寒枭为弟子了,心中大喜,道:“师弟祝贺方丈师兄收得高足。”空寂方丈道:“老衲收得高足,也是佛缘使然。此时节空禅寺劫波未渡,也许对于寒枭而言,却是一场劫难。”寒枭道:“我师言重了,弟子愿与空禅寺生死与共。”
空见和尚问道:“不知方丈师兄与寒枭师侄可有弘张佛法,渡此劫波的良策?”寒枭道:“在下经过一夜绸缪,倒是有了一个法子。”空见和尚问道:“不知是何法子?”寒枭道:“空禅寺此次劫难,皆源于松风道人合纵连横,其他四路人马虽然联手,却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必不能共同进退,甚至还想作壁上观,收取渔人之利。以在下之见,咱们应各个击破。那松风道人乃是主谋,擒贼先擒王,咱们第一仗就与他斗一斗。若要制服松风道人,在下与沈大侠即可。是以寺中便由我师与空见师叔坐镇。”
空见和尚道:“寒枭师侄与沈大侠与松风道人之战,想来必能大捷。不过贫僧还是担心其他四路会守望相助,对你们形成合围之势。那时就麻烦了。”寒枭笑道:“其他四路都是各怀心腹事,不仅要攻陷空禅寺,也要削弱各路人马,以便在此事上独得天功于己,在下断定,他们断然不会出手,甚至还巴望着咱们与松风道人两败俱伤。昨天在下骚扰各路人马,他们都是无动于衷,由此便知他们的私心所在。否则在下昨夜能否从容回来,也未可知。”
空见和尚闻听寒枭所言也甚有道理,道:“如此说来,他们各怀虎狼之心,断然难以共进退。那么,就辛苦寒枭师侄和沈大侠了。”此时,沈轻裘施施然找到这里,寒枭就将自己的法子对他讲了,沈轻裘道:“寒兄弟讲得透彻,条分缕析甚是有理。想那些心怀鬼胎之辈,岂能有道义可讲,有义气可说?”
寒枭道:“是以,咱们对敌之时,绝不能枝蔓横生,咬住一个敌人往死里打即可,却不可再同时招惹多敌。”空见和尚叹息道:“人人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委实是不智之举,自取灭亡之道。”寒枭也叹息道:“世间聪明反被聪明误,归根结底皆是私心使然。”空寂方丈口念善哉,道:“佛说,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世人做不到空中无色,皆是由一个得字所惑。”
看看天色,已是红轮冉冉,茫茫人世间又是朗朗白日,积雪生辉,如梦亦如幻。寒枭和沈轻裘随着两个大师用过早膳,飘然逸出了空禅寺,径奔东边松风道人扼守的密林飞掠而去。
此时,密林深处,松风道人正趺坐练功,他的弟子们要么在巡视,要么在练剑,还有两个小弟子无忧无虑地从树杈上取下落雪,准备为松风道人煮水烹茶。松风道人身后燃着篝火,黑烟直冲苍天,哔哔啵啵的声音使寂静的密林深处陡生诡异。
松风道人的手边没有放着自己的松风古剑,只有两段树枝,还挂着一两片寒叶。有人在密林外纵声发啸,声似春雷,激得密林簌簌风动,那一篝大火狂走龙蛇。松风道人心头一凛,身形一动,已经飞身而出,四下巡视的弟子也慌忙随着向密林外纵掠出去。
密林外倏忽间已然不见一个人影,松风道人情知中了打草惊蛇之计,猛转身形,又向密林深处扑回。谁知自己刚刚转身,身后随来的巡视弟子竟然也不见了踪影。松风道人暗叫不好,伸手折下一段树枝,拨打着身边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