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能补上不?”小曲还举着杯子,扭身探头过来仔细看他长衫上的口子。
那杯子随着小曲身子侧倾,歪了,水流了出来,小曲这才惊觉,手慌脚乱地把杯子放了下来:“二少爷,对不起,把水弄撒到你身上了,我……”
“没什么,正好凉快凉快……不如,你也陪我泄泄心头的火吧……”
管俊武抖开长衫,一把抱住了小曲,小曲惊叫着:“二少爷!”
“别叫!你是陪嫁丫鬟,早迟都有那么一天的。”
就是这句话使小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攀住管俊武,谁说陪嫁的丫鬟只能陪男主人睡觉,她偏不信她不能得到更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小曲都十分小心,她得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不能暴露得太早。
在管俊武面前,她总是先拒后迎,用身体无声地告诉男主人,你很棒!满足着管俊武的生理和心理。
在郭玉塘面前,她依旧是那个乖觉听话的好丫鬟。
在芫均面前,她还是那个需要关照的小丫鬟。
连宗妈妈都被她瞒过去了。
唯一她瞒不过去的就只有春光,但她并不担心,这个丫鬟管俊武轻易就能搞定,而且,她最后终于利用春光的妒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只是春光也颇有心计啊,到现在小曲也没弄明白,春光到底是怎样到郭玉塘手下去的,是她说服了郭玉塘吗?还是郭玉塘要折磨她才把她弄到自己手下的。
只不过,春光现在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了,管俊武是她的了,只看看隔壁小院里封姨娘那嫉妒的眼神就知道了。
现在,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在管俊武面前显示自己的魅力了,这些日子,管俊武天天都到她屋里来,比跟郭玉塘成亲后在一起的时间更勤。
仗着管俊武对她的新鲜热络,小曲连郭玉塘都没放在眼里。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了,首先得赶快怀孕,生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个儿子,将来自己的地位才会稳固。
麴姨娘已经生了个儿子,但不见得到管俊武的特别关爱,那是麴姨娘没有本事,换做自己,哼哼,起码也要利用儿子来提升一下地位。
小曲就忘了管俊武这类男子喜新厌旧的速度,和这个世界上根深蒂固的、不可逾越的规矩。
小曲怀孕后,没料到自己的反应竟然那么重,连管俊武都受不了她整天呕吐的模样和满屋子的酸腐味,最后干脆不来了。
小曲身边没有宗妈妈这样的人相帮着照料,自己的娘亲又远在故乡,那种难受劲儿就别提了,时常呕着呕着就呕出了眼泪,为了是自己的孤单和管俊武的无情。
她时常打扮齐整,派明珠过去正房那边或书房那里去请管俊武,可是明珠岁数小,好些事情还要府里的妈妈们边教边做,自然也没有能帮助主子把二少爷请过来的能力。
小曲心里那个憋气呀,可是总不能自己老是叫明珠去请,听说管俊武这段时间都在郭玉塘那里,于是就猜测肯定是郭玉塘不许管俊武到她这里来。
俗话说,疑心生暗鬼,除了整天准备肚子里的孩子的衣物外,小曲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消遣,加之做女红的时候,脑袋是闲着的,二少奶奶郭玉塘在故意整自己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可是,正房太太吃妾室的醋,不许男主人到她们的房里去,这也是正常的事,妾室们除了等待外,没有别的办法,除非那男主人特别偏爱哪一个。
小曲思来想去,觉得就是二少爷在自己身边待的时间太少,还没能充分了解自己的好处,所以不愿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加之二少奶奶对自己怀恨在心,故意冷落自己,她越想越觉得恼怒,难道这就是郭玉塘中秋夜所说的“让她尝尝她以为的所谓幸福的滋味”的意思?
隔壁院里住的是封姨娘,当工人开始将她住的小院分为两半,砌起隔墙的时候,她才知道又要有人跟她分享同一个男人了,她银牙险些咬碎,脸上却还得不露声色。
明喜早就打探了新小妾是谁,禀报给了主子,封姨娘听了“哼哼”冷笑,笑话,一个丫鬟,竟然能一步登上妾室的位置,可见二少奶奶是多么有心计的一个人,连这种位置都要先使人占住。
按照朝廷的规矩,一般官宦人家纳妾的数量是固定的,不能逾越,像管尔平,也只能纳两个妾,管俊武纳了三个妾,虽说小曲只是婢妾,但数目上已经是逾越规矩的了。
她出身歌妓,以前常出入大户人家,知道的就比较多,见识自然也比小曲那种只以为做了妾就升了等级的女子强。
这些天不见管俊武过来隔壁了,封姨娘正高兴呢,明喜回来报告说小曲有喜了,这个消息再次刺痛了封姨娘,膝下无子一直是她心中的隐痛。
她比麴如意还要进府进得早,但因为自己原来所处的环境,这想要生一个孩子简直太难了,虽则她知道妾的孩子在家中的地位,但没有孩子是七出之罪啊。
管俊武已经久不到她房里来了,上次来还是在纳小曲之前,麴姨娘还带着孩子,二少奶奶似乎也没空侍候他。
等到小曲生了孩子,将来二少奶奶也生了孩子,自己一个人,连个依傍也没有,管俊武对自己也早就没了感情,那自己怎么办?
封姨娘的面容因妒忌和对未知的将来的恐惧而扭曲了,看得明喜明乐一阵惊慌。
端午节到了,艾草、菖蒲和粽叶的清香在管家飘荡。
管尔平父子一早上朝去了,今天宫里举行庆祝活动,比较隆重,万万不能缺席。
管老太太兴致勃勃,指挥着两个少奶奶和家中下人编制长命缕,又忙着看丫鬟们挂的五时图正不正,又蘸着雄黄水亲笔在几个孙儿重孙的额头写上“王”字。
然后,羊氏和甄彩陪着老太太出去看了一回龙舟竞渡,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来,郭玉塘待在家里,准备各种食物。
算算她开始管家的时日,到今天也有一年了,每天忙碌家里的各种事情,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郭玉塘心里感慨,没想到,这种没有追求,没有进取的日子,自己竟然也过得甘之若素,要是,能有一个能够心灵相通,互敬互爱的丈夫,那就圆满了。
郭玉塘摇头苦笑,自己太贪心了。
管尔平父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今天皇帝高兴,百官皆赐了黑玳瑁腰带,管尔平和任职国子监学正的管俊文都各得了一条。
但最得意的是管俊武,竟然独得皇帝赏赐水鸟纹绫裤一条,只见他已经把它穿在身上,走路昂首阔步,趾高气扬,姿势都与众不同。
在众人羡慕地围观时,管老太太问:“为什么只有俊武得到这裤子的赏赐啊?”只见管尔平和管俊文面面相觑,露出一种好像是尴尬又好像是难以开口的表情。
管俊文见父亲不开口,只看着自己,无奈只好清清嗓子:“是这样的,皇上叫众人作诗一首,应应今天的景。”
他瞄了瞄弟弟,揣摩着这话说出来他会不会不高兴,可看看管俊武鼻孔朝天,一副鼓励自己说下去的模样,他摇了摇头:“结果俊武做的诗让皇帝哈哈大笑,立即让宫人取这裤子赐与俊武。”
众人皆好奇不已,难道平时文不成武不就的管俊武做的诗,还比他翰林学士的爹和国子监学正的哥哥还强?
“什么诗?快念给我们听听。”管老太太的好奇心也被逗了起来。
管俊文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一板一眼念出那首诗:“五月五日时,天气已大热,狗龇牙欲死,老牛吐长舌。”
念完诗,管俊文终于绷不住笑了,管老太太等人楞了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郭玉塘尴尬了那么一秒钟,看看管俊武得意洋洋的样子,也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这个丈夫,还真不是一般的无知和厚颜。
也亏得有管俊武的诗,接下来的时光充满了欢乐,全家团聚吃粽子、喝菖蒲酒,热闹到了黄昏时分。
管俊武的几房妾室都没有出席家宴,倒不是郭玉塘不让她们来,而是管老太太规矩严格,不许她们列席。
管尔平的两个妾於氏和惠氏因着辈分的缘故,倒还出现在了酒席上。
那边小曲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欢歌笑语,心里翻倒了五味瓶,本来一早就打扮好了,等着跟管家人一起团聚,自己也想好了应该怎么表现,好让管家人能更深刻地记住自己,结果,等到了黄昏,却什么也没等来。
这个时候,小曲的无名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因为这两天孕吐终于停止了,她想吃粉团,派明珠去厨房叫厨子做,结果明珠瘪着嘴回来了:“储姨娘,小曲本姓储,厨房里说现在忙着做席上要吃的东西,你要的粉团等一会儿才有空做。”
这粉团本是端午节常用食品,常常是一早做好,随时想吃端上就可以冷食,管家这么大的一个家,竟然却说要等会儿才有空做,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小曲把桌上的杯子向明珠砸去:“你这个蠢货!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什么事也做不好!”
见平时待自己很温和的储姨娘突然发火,明珠吓呆了,不知躲闪,被杯子砸在脸上,眼角顿时沁出血珠子来,老实的她又惊又痛,一下子哭了起来。
小曲见明珠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主子叫你做个事,你整天偷闲耍滑,自己躲懒,还好意思哭?”说着,上去便拧明珠的脸。
明珠吓得直躲闪,小曲的肚子才出怀,动作还算敏捷,一把抓住明珠的头发,就是几个耳光:“你好大胆子!主子打你你就撑着,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