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公公婆婆。”
管俊武看了镯子和簪子一眼,嘴就撇了一下,想想却没说什么,指着坐在管尔平旁边的一男一女说:“这是我大哥大嫂。”
郭玉塘没有忽略那大嫂看见婆婆给她的见面礼时,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心里就一沉,看样子这有什么是自己不了解的,难道婆婆当年给大嫂的见面礼比这个好得多,所以大嫂心里得意?
管俊文身形略瘦,一派温文尔雅:“弟妹,欢迎你到管家来。”
大嫂甄氏看上去伶牙俐齿,似乎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主,可今天却好像强忍着似的,冲郭玉塘笑了一笑,迸出一句话:“弟妹,这家里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找我。”
“是,谢谢大哥大嫂。”
放在盘子里的,是一付长命锁和一块玉牌,显见是为她将来的孩子准备的。
坐在管夫人下首的,就是管尔平的两个妾室於氏和惠氏了,两人看上去也如泥塑木雕一般,没有笑容,茶倒是接了,可也像管夫人一样,转手就搁到旁边去了,给的东西寒酸得很,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是给的一个金戒指,只是一个的是镶着块红宝石,一个的是镶着块绿宝石。
郭玉塘并不介意,照样连声称谢。
两个小姐和三少爷就没有来,说是还睡着呢,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发话说各自吃早饭去,这“拜公婆、分大小”就散了。
一出正堂,管俊武拉下了脸,在前面走得飞快,郭玉塘追都追不上,心里只纳闷:“就算大家给的见面礼不好,他也不至于这样啊。”
好容易进了自己的小院,就听见管俊武在屋里拍桌子:“******,气死人了!”
郭玉塘紧赶两步,走了进去:“怎么了,夫君?”
管俊武瞪了一眼郭玉塘,指着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芫均手里捧着的盘子:“你看看,他们给的是什么见面礼?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要是我讨的是二品大员家的姑娘,他们敢只给那么一点儿东西?”
“我娘还一直说最心疼的是我,却只给我老婆一个金镯子和一支玉钗,竟然骗我!”
郭玉塘初来乍到,不便对管家人置评,便劝道:“我觉得不错了呢,夫君,你别太放在心上。”
管俊武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不错?你没见过,我大嫂进门的时候,我娘给她的是一个五色钗和一个五色臂钏,你怕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见过了。”
说到这里,管俊武上下打量起郭玉塘来,半晌,流露出一种后悔的神色:“老天,你怎么会配给我一个乡下土包子?看见两个金戒指就以为是好东西了。”
郭玉塘听管俊武说话的语气十分有趣,像是一个想要吃包子却得到一个馒头的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郭玉塘没有生气,倒笑不可抑,管俊武不由得自己也讪讪干笑了两声。
郭玉塘就叫芫均打开老太太给的那个盒子,里面的一股碧光随着盒盖的开启,流淌出来。
管俊武一看大为讶异:“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郭玉塘小心翼翼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碧绿透水的翡翠手镯,管俊武就着郭玉塘的手捧着仔细地看了:“没错,就是这个镯子。”
“这手镯有什么寓意吗?”郭玉塘问。
管俊武腾出一只手来,托起了郭玉塘的下巴直打量,郭玉塘被他看得别扭,忍不住说:“怎么样?比土包子稍好一点了吗?”
“想不到奶奶会看中你。收好了,这个镯子金贵着呢。”说着,管俊武整个人似乎精神焕发起来:“明富,帮我更衣,我要出去。”刚才的愤怒被这个翡翠手镯一扫而空。
“不吃完早饭再去?”郭玉塘问了一句,得到的是管俊武的一个瞪眼:“我最恨别人管东管西。”
“是,夫君。这镯子……”
“以后你就知道了,你自己收好,别需要的时候拿不出来。”话音未落,管俊武人已经去得远了。
宗妈妈也过来看各个长辈给的见面礼,这时,屋里只剩了郭玉塘主仆三人。
芫均没见过世面,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宗妈妈却像管俊武那样撇着嘴,手指像挑拣菜摊上的菜色一般,将盘子里的东西拨弄了一下就不看了。
郭玉塘依旧笑吟吟地,吩咐芫均去拿首饰匣来,将这些东西收好。
同样,宗妈妈也是瞩目于那只翡翠手镯:“这个镯子好。”听芫均的讲解,她点头道:“等过后打听一下,这镯子上有什么名堂。”
“二少奶奶,我倒听说了一点管家的家事。现在家中是大少奶奶管家,家中大小事她做主。”
“也好,我就省事了,最怕管家,要管大事小事,吃喝拉撒睡,烦得很,有人撑着就好。”宗妈妈一听,也瞪了郭玉塘一眼,这是一个上进的主子么?
郭玉塘装没看见,昨天大概是婚前抑郁症,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整个人十分疲累。
过了昨夜那一关,自己浑身轻松,看上去管俊武也还好相处,现在自己可以抱着手当豪门少奶奶了。
早饭刚吃完,有个仆妇跑来报告:“二少奶奶,麴如意要生了。”
“麴如意是谁?”
“麴如意是二少爷的小妾。”
郭玉塘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呆呆望着那个仆妇,宗妈妈在旁边就问:“有谁在旁边陪着呢?”
那仆妇就回答:“有她的丫鬟明丽、明华,还有,我过来的时候,家妈妈已经带了两个人赶过去了。”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谁又是家妈妈?”郭玉塘问道,宗妈妈就告诉她:“家妈妈是二少爷的奶娘,在这家里多少管着点事,就是今早和我一起进来取白帕子的那两个妇人中的一个,就是先拿到帕子的那个。”
郭玉塘想了想,好像是一个身量颇高的老太太,面貌却记不清了,她摇摇头:“宗妈妈,那边既然要生了,我是不是该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糊涂了?”宗妈妈厉声说,把郭玉塘吓得不敢出声。
“一个贱妾生孩子,是多大的事?轮得到正房太太亲自过问?你给我把持住了,别让人欺到头上去!”宗妈妈正颜厉色地说。
郭玉塘不懂宗妈妈的意思,忙点头:“懂了,我懂了。”
宗妈妈看着郭玉塘半懂不懂的样子,不由得叹气,怎么一进门就遇上事呢?管他的,也算是对二少奶奶的一种磨练,越往后这种事越多:“二少奶奶,妾生的孩子只是庶出,你别担心,就算她生的是儿子,就算她早生十年八年,也永辈子占不了咱嫡出的位置去。”
郭玉塘明白了,这就是妻妾的分别,也是妻妾生的孩子的分别:“我只是觉得,一个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得关心一下。”
“关心不关心都有人看着呢,你别闹笑话。谁家的妾生孩子主母会去探看,都不是等孩子生下来后抱过来就行了。”
“抱过来?”
“是你的孩子呀,你当然得看看。”
“什么?”这次轮到郭玉塘拔高了声音。
“只要是二少爷的骨血,不管哪个妾、婢生的孩子,只要二少爷承认,管家承认,就都是你的孩子,他们都得管你叫母亲。”
老天,郭玉塘心底里暗叫,这么说来,自己不必生育就可以当现成的娘了。宗妈妈看着郭玉塘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才过门就要开始收拾丈夫制造的烂摊子了。
“二少奶奶,这孩子你要养也可以,让他亲娘养也可以。”
“让他亲娘养吧,我怎么忍心拆散人家亲生母子。”郭玉塘忙不迭摇手。
“那你就要小心这孩子以后跟你不亲。”
郭玉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心里却莫名其妙,人家生的孩子,当然应该跟亲娘亲才对,怎么会跟自己亲呢?
午饭管俊武没有回来吃,郭玉塘睡了个午觉,把早上的事丢在脑后,指挥着芫均和小曲摆放起自己带来的东西。
快到晚饭时分了,管俊武还是没有回来,下人却来禀报了:“二少奶奶,麴姨娘生了个儿子。”
郭玉塘沉吟了一下:“芫均,你带上十两银子过去,就说是我叫你去看看她的,叫她好好坐月子,把身体养好,这段时间就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宗妈妈在旁边听见了,忙想阻拦,被郭玉塘制止了:“宗妈妈,你别管,我有我的处事方法。”宗妈妈只好叹气。
上灯了,管俊武才回来,又喝得有点多,进来就嬉皮笑脸去拉郭玉塘:“娘子,让为夫我好好看看。”
郭玉塘推拒着他:“夫君,下人在呢。你吃了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现在就想着吃你了。”说罢就要抱郭玉塘,郭玉塘无奈:“夫君,跟你说件事,就是你的那个麴姨娘,今天生了,给你生了个儿子。”
管俊武的酒似乎有点醒了,他看着郭玉塘,似乎想看出她是怎么想的,郭玉塘见他停手,松了口气:“你不去看看他们母子?”
管俊武一摔袖子:“这贱人,早不生晚不生,老子成亲她倒来生孩子,这不是添乱吗?”
郭玉塘有点火了,这生孩子的事,也不是女人想生就可以生出来的啊,她按捺了一下脾气,微笑道:“夫君,你怎么不说‘好啊,这是双喜临门!’?”
管俊武拿不准郭玉塘说的话是不是反话,只道她吃醋,便自鸣得意地笑着说:“娘子,你别介意,我这两个妾,都只不过是消愁解闷的对象而已。”
郭玉塘脸不变色:“夫君,你当爹了,就别再做跟身份年龄不相符的事了。”
管俊武勃然大怒:“郭玉塘,你别蹬鼻子上脸,念着我们才新婚,我想在这里多住几天,给你点面子,你倒还说三道四起来。别说你,就连我爹我娘的话我都不听,你别拿孩子来说事,要不,我立马把他给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