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敌军士兵从刚才自己将领的互斗和自己主帅的一招绝杀中惊醒过来,慌忙冲上前去,将若羌士兵抓的抓,杀的杀。
这边牧野平忙着帮林我存将肩上的箭拔出来,撒上药包裹起来,却又心疼着弓武,眼睛就不时往他那边看,林我存见弓武坐了起来,自己挣扎着试图包扎伤口,便说:“牧副将,去帮弓副将也包扎一下。”
牧野平恨恨地说:“谁要帮他?”
林我存道:“牧副将,你别怪他,他是受了蒙骗了……有些事情,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不知道内幕,就被牵扯进里面去了,想要刺破那重重迷雾,却还得费些功夫……”
林我存没有说下去,因为有些事是自己的猜测,不便说给旁的人知晓。
若羌士兵还是跑掉了几个,林我存知道事不宜迟,立即叫人将那些俘虏集中起来,他得尽快赶在达尔罕到达之前到达肃宁,并利用这些俘虏去叫开肃宁的城门。
肃宁并不是军事要塞,守兵数量不多,而且丝毫不觉得危险已经逼近,被俘的若羌士兵按林我存的吩咐,只说是大王若都里满派元利休带他们来帮助防守肃宁的,结果元利休大将半道上坠马受伤了,要尽快进城。
肃宁守兵见黑暗中城下尽是若羌士兵,丝毫没有怀疑,打开了城门,熹商士兵一拥而进,很快占领了肃宁的主要防守位置。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林我存向俘虏们打听到皇帝被关押在城东的一座宅邸里,那里是若都里满父亲的府邸。
这简直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啊,林我存带人直奔那座府邸时,心中已经想好,在救出皇帝的同时,将那若都里满的父亲抓住,也作为人质带走。
若都里满的父亲名叫赛都穆图,因为岁数大了,不得不让位于儿子,好在若都里满还算孝顺,在父亲禅位给自己后也没有对父亲有什么不敬的行为,就像这次,他才一说要那熹商皇帝来解闷,儿子就把那司马恩泰给送来了。
老赛都穆图年老体衰,正好睡不着觉,听见外面吵嚷,一下子蹦了起来:“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在外面吵嚷?”
外面的人已经冲了进来了,两把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独眼青年走了进来,看了看他,问押进来的下人:“是他吗?”
下人点点头,看都不敢看赛都穆图。
独眼青年摆手:“带走!严加看管,不得伤他一根汗毛。”
下人被押着带他们去到关押皇帝的牢房,那是一间阴暗的地牢,打开牢门,里面黑黢黢的,林我存手持火把先走了进去。
熹商皇帝司马恩泰蜷缩在墙角,在这冬天的寒夜里,身上只盖着一些干草,听见动静,他挣扎着抬起头来,两只暗淡无光的眼睛被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火光给刺得眯了起来。
林我存不觉一阵心酸,自小享尽荣华富贵的皇帝落到了这种境地,很难让人恨得起来。
他忙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小将林我存,前来营救皇上来了。”
乍然听到乡音,司马恩泰有点激动了,他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浑身无力,只能斜靠着墙壁坐着,林我存忙把火把递给手下,上前扶起了皇帝:“皇上,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走,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他转身将皇帝背在身上,一行人匆匆出了这座府邸。
林我存寻了个身高体壮的士兵,准备待会儿将皇帝背负在他身上,好快马驰回衣列去,快到城门口时,有手下就来禀报:“外面有人叫开城门,说是达尔罕率兵已到。”
林我存说一声来得好快,转身对那皇帝说:“皇上请稍待,待我出城去将那达尔罕击败后再走。”
皇帝听了他的话,似乎精神大振:“好,林将军,我到城头上观战,为你助威。来,扶我上城墙。”
见皇帝蹒跚着踏上登上城墙的石级,林我存转头:“开城门。”
城门外达尔罕见城门打开,刚要催马进城,就见城里驰出一彪队伍来,同时城墙上传来阵阵喊叫,却不是自己人的声音,心道不好,急忙勒住战马。
林我存默不作声,立马在达尔罕面前,达尔罕一看,是一个独眼的青年,林我存的相貌元利休早已跟他们描述过,见此人他不由得心底一颤:“这人怎么会从城里出来?”
城墙上不是自己人,迎接自己的也是敌方将领,达尔罕顿时明白,肃宁已经落入了熹商军队的手中了。
难道元利休没有赶到?
“你错了,元利休已经被我枪挑于马下。”对面那独眼青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冷冷地说,旁边兵士就扔出一个人头来,滚到了达尔罕的马头前。
达尔罕凝神一看,地面上竟然真是元利休的人头,他不由得心胆俱寒,元利休果然还是打不过这林我存,自己呢?
可是,再怎么惧怕,自己也不能表现出来,达尔罕鼓起勇气:“林我存,你哪里走?”说着,拍马就冲了上去,两人不过打了二十来个回合,达尔罕就被林我存一枪刺中咽喉而亡。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或许达尔罕还能多支撑住一会儿也不一定。
林我存再次打败若羌援军,虽然肩膀上的伤口痛得要命,心里却兴奋之极,自己今晚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
现在他们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离开肃宁了。
他回过身来,向城墙上挥动长枪,示意上面的皇帝可以下来了,一边就策马往城门走去。
正在这时,就听见上面隐隐约约飘来皇帝司马恩泰的声音:“我无颜见列祖列宗啊!林将军,太子就托付给你了。”
话音刚落,在一片惊呼声中,就见一条人影从城墙上飘落而下,砸到了地面上。
林我存和手下赶过去,举起火把一看,地上躺着的,是熹商皇帝司马恩泰死不瞑目的尸体。
皇帝司马恩泰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坏的了。
此时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过往的一幕幕回忆,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从小到大,自己深知自己的身份,一直谨小慎微,谨言慎行,唯恐触怒了父皇、得罪了太子,后来太子有了政变的意图,被父皇给及时发现,最后弄得个赐鸠酒而死的下场。
没有想到父皇在众多皇子中,竟然选择了自己为继任太子,当时圣旨一宣布,自己都被吓一跳。
岳父支高这时才透露,他为女婿能继任太子使了多大劲儿,这一点,当时自己是万分感激岳父的。
可是,渐渐地自己就后悔了,在自己赋予了岳父巨大的权力之后、在岳父的各种丑闻不断传入自己的耳朵之后、在发现岳父越来越膨胀的野心之后,自己是追悔莫及呀。
可是,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壮大自身力量,削弱岳父的根基时,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京师失守的深夜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当自己被从嘈杂的人声中惊醒过来的时候,站立在自己龙床前的已经是入侵的若羌人了。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囚禁在寝室中,有时候看着窗格外的天空,自己会想,难道祖先打下来几百年的熹商江山就这样亡在自己手里?
直到被元利休下令拉上马车,一直带到若羌国中,自己才从那梦中猛然醒来,自己已经是一个失国之君了,少少几个被临时拉上马车侍候自己的宫人在这仓惶的旅途中已经毙命,自己是怎样坚持活下来的也不清楚。
从元利休和那若都里满口中,自己终于得知了自己这凄惨的现状的原因,完全是国丈支高一手炮制的,苦痛中只能恨自己眼睛太瞎。
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美丽的国家,自己是永远回不去了,就算是若羌人愿意放自己回去,但他只要一只脚踏上熹商的国土,支高一定会立即派人将自己暗杀。
自己也算享过福了,吃喝玩乐自己一样也没有拉下过,此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死就死吧,混沌的大脑中唯一的牵挂只是自己的儿子。
皇帝起初还想着支高大概只是怕自己发现他的恶行,所以才把自己出卖给若羌人,他看在皇后的面上会善待太子,可是有一天自己突然醒悟,支高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除掉自己,而是要得到那个位置。
他的心为儿子的安危跳动起来,这大概也就是自己能坚持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吧。
若羌里满也不说怎么处置自己,对自己还算不错,不知有什么打算,可是,那天若羌士兵们突然把自己架上马车的时候,自己的的确确是怕得要命,他们大概要送自己去见阎王了吧。
不是,可是,结果不比见阎王好多少。
那个比自己更瘦的老头,天知道他的心里是怀着怎样的仇恨,整天就以折磨、恐吓自己为乐,自从落到若羌人手中,皇帝头一次产生了想快快死去的念头。
那个独眼将军林我存的突然出现,就像上天在自己眼前洒下金色的光芒,自己有救了。
林我存背着自己走出牢笼的时候,自己才觉得自由的空气是那么清新,黑暗的天空中星星是那么明亮。
自己的手按到了林我存的左肩背,觉得他浑身战抖了一下,自己也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立即沾上了血,他负伤了,正在继续渗出鲜血的布条告诉自己,他是在这次营救中负的伤。
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皇帝心定了,看样子,自己能够安全地逃出若羌人手中了。
达尔罕的出现使皇帝清醒了一点,归国的路途是艰辛的,回国后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一刹那间,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好,林将军,我到城头上观战,为你助威。来,扶我上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