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管老太太正要午睡,就听明光来报:“芮小姐过来拜望你老人家。”
管老太太笑了:“这丫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告诉她我知道了,谢谢她的关心,叫她直接去找玉塘吧。”
郭玉塘正打算到寺里的藏经阁去看看,这次来她才听说寺里有藏经阁,内中经书典籍非常之多,正要出门,就听见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抬头一看,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芮小姐。”
“什么芮小姐?到了今天你还改不了口?”
郭玉塘憨憨笑着:“这不是叫习惯了吗?”
“你给我改过来,要不我倒是不习惯,只觉得你是一个陌生人家的少奶奶。”
“是,姐姐。”郭玉塘改了口,芮红照拉着她的手,冲芫均和春光说:“今天下午你们少奶奶跟我在一起,就放你们半天假了。”说完不由分说拉着郭玉塘的手就走,郭玉塘只来得及给两个丫鬟以安慰的笑。
芮红照拉着郭玉塘的手,不歇气地一直走到了一个院子里,停下脚步,郭玉塘这才看清,这就是前年自己不慎偷窥到芮左二人相会的那个小院。
芮红照喜欢郭玉塘的一点就是她不多嘴,根本不问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是什么时候到的之类的话,看见郭玉塘的眼神,她也露出甜蜜的笑容来。
“好妹妹,你猜我带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郭玉塘摇头,她怎么知道,芮红照总不会是带自己来见左含香吧?
院子的门一响,两人扭头一看,芮红照已经燕子般飞了过去,来人伸手接住了她,两眼却紧盯着尴尬地站在那里的郭玉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左含香,那双酷似林我存的眼睛,毫不客气地盯着郭玉塘。
芮红照这才发现了左郭二人间的尴尬,忙松开抱着左含香的手臂:“含香,她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个郭玉塘。”
左含香眼中的警惕并不因芮红照的解释而放松,依旧盯着郭玉塘。
郭玉塘全身不舒服,人家一对情侣,也许还是久别重逢的,正处于密会之中,自己插在中间,算什么事呀?
她急忙说:“幸会,左将军!芮姐姐没有告诉我你会来,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便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芮红照拉住了她:“别走呀,我正要好好介绍你们认识。”
郭玉塘尴尬极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那左含香对郭玉塘的识趣并不十分领情的样子,倒有点责怪地看着芮红照。
芮红照在他的眼光下有点瑟缩:“含香,我只是想让你认识一下我的朋友。”
左含香依旧不说话,郭玉塘被这种气氛冷到了,急忙挣脱芮红照的手,口中解释着:“左将军,我是陪府里的老太太来进香的,刚才才知道芮姐姐也来到这里,我对你的到来一无所知,我走了。”
左含香终于开口了:“红照信得过你,我也信得过你。”
郭玉塘点着头,又像上次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小院,也是头也不敢回。
路上她心里就埋怨芮红照,她自己约会就约会吧,把自己拉去当电灯泡是什么意思,看左含香的眼神,依旧一点也不相信人的样子。
唉,也难怪,他身居要职,跟芮红照难得相聚,怕是嫌自己打扰了他们了。
郭玉塘陪着管老太太先离开了重光寺,只派春光送了封信过去,也不知道那左含香还在不在,更不知道左含香此次回京的目的。
左含香这次却是私自进京,故而对外人的眼光皆是警惕得很,与芮红照的私下约会恨不能定在深夜,无人瞧见最好,无怪乎对郭玉塘难得产生好感。
林我存调离之后,左含香没有挪窝,一直待在三越。
父亲左麟的来信是每个月都有一封。
而每次左含香看完信后也都是冷冷一笑,将信在烛火上烧去。
这些年,除了皇帝下旨召他回京之外,他没有回过家,心里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只有自己的娘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年左夫人为儿子的这桩婚事伤透了心,她知道儿子只和芮红照心心相印,故而一心要帮儿子把芮红照娶回来,不料丈夫擅自就和北郡王家定了亲,她不知跟丈夫吵了多少回,每次都是气得直哭,身体是益加柔弱。
自己婚后不愿碰那司马茹,正巧当时西北出现叛乱,自己便主动请战,跟着定西将军褚世忠带兵前往平叛去了,而后更是跑去三越永定军去做副将,就是不愿回京。
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两个妹妹都已出嫁,也不能常常回家陪伴母亲,就算芮红照再得母亲的心,还有父亲在那里,芮红照也不可能时常去左家陪着母亲。
父亲这两年态度软化得多,大概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倔强,心里有点不过意了,不过在信中他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些朝中的事,然后便提起母亲的身体又如何不好,司马茹却能时时侍奉着婆婆,是一个不错的女子。
左含香有时想想,那司马茹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呢?只是只能自己对不住她了。
上月父亲的信里提到母亲又咳血了,左含香心里就有点紧张,母亲的身体是不好,可一般来说,她在秋季才容易犯这个老毛病,怎么今年夏天会突然发作呢?
左含香心里牵挂,左思右想,反正近期无事,不如偷偷回京看一看母亲,自己也有一年多没有回去了,虽然前年、去年芮红照都偷偷跑来看自己,可是距今也有一年了,不管心里生理都怪想她的,于是便私下回京了。
跟芮红照的约会只能在回家之前,因为回家只能在夜里,还不能让家人看见,谁知道左府里有没有别人的耳目呢?等回家看过娘一眼后,还是得立即回转三越。
左含香到了城南山下,雇人送了封信给芮红照,自己便往山顶树林中去避让,等着芮红照到来。
重光寺内这个小院子,是自己当年跟芮红照定情的地方,到了后来,却是成为两人私下约会的场所了。
重光寺的方丈慧理大师,时常闭关精研佛理,近年来岁数大了,更是基本不问世事,寺中事务多半交由主持慎知办理,慎知却是左含香多年的朋友,所以能无偿为他们提供这个幽会场所,只要求他二人务必注意门禁,别让外人看见了说三道四。
左含香一人上到山顶,极目远眺,只见苍茫天地间,京城城池巍峨,城中屋舍高低错落,远远可以看见皇宫屋顶琉璃瓦的灿然光芒。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左含香心中怅然,这样有家不能回的日子、这样躲躲闪闪幽会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父亲的态度已经没有原来强硬,母亲的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自己和芮红照、司马茹的关系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吧……
“当当当……”山下的寺里敲起了钟,打断了左含香的思绪,他想起了慎知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不要以为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很多,等到将来,你会发现自己失去的比自己能想象的还要多。”
到底该怎样把自己婚姻之事处理好,能够出生入死、运筹帷幄的左含香却迷糊了。
在山顶坐到日头过午,吃了干粮,估摸着芮红照该到了,左含香这才慢慢下山去。
小院里却传来芮红照和另一个人讲话的声音,左含香听了一听,却没有听到回答,芮红照会带谁来这里呢?
进到院中一看,却是自己前年见过背影的郭玉塘,她的丈夫管俊武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公子哥,只知吃喝玩乐,是左含香从来不正眼看的那类人,他的老婆,想来好不到哪里去,红照交友的眼光,值得探讨。
今天一见,左含香却楞了一下,管二夫人看上去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相貌谈不上美貌,却很耐看,尤其是弯弯的嘴角,透着一股灵气,她的举止很得体,大概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很不妥,拒绝芮红照的挽留,忙着走了。
左含香毫不犹豫上前就关了院门,好不容易才有相聚的机会,怎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来打乱呢?
芮红照正待解释,却被左含香拦腰一抱,抱着就进屋去了。
带着一点轻微的怒气,左含香把芮红照往床上一抛,自己又回身去关了门,做好安全工作,待会儿的行动才不受干扰。
明明是下午的时间,房门窗户一关,加之屋后墙外的翠竹森森,屋里立即暗了下来。
芮红照这才恍悟自己今天过来主要是要赴左含香的约的,其他都在其次,大概是早上接到左含香的信,骗娘一起来进香,出来得又顺利,在寺里又巧遇管家老小二人,高兴过头了。
她忙道:“含香,你别生气……”话音未落,左含香已经跳上床来:“别说话!”
床帏落下,左含香的手已经抓住了芮红照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两人翻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