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谈话的节奏将完全被他掌握，多梵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来表明立场：“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因为那位长老的行为而背叛整个血族——”
“你还不懂吗，多梵？”帕特里克像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看着他，“我认真地问，你几岁了？”
一瞬间，多梵以为这是嘲讽，但对方的眼神无比认真。迟疑一下后，他如实回答：“我以人类的身份活到二十五岁，有幸通过甄选，在接受‘初拥’后又度过了七十七年的岁月。”
“那就是一百零二年了。我活了八十七年，比你短一点。”帕特里克轻轻颔首，“以人类的标准看，我们早已老得应该进土，但血族里那些长老们是怎么说的？说我们太年轻太幼稚，说我们还需要历练，说我们还未准备好。”
多梵喃喃说道：“我们不是人类，不应以人类的标准判断老迈或年轻……”
帕特里克打断了他：“问题不在这里。真正的问题是，他们——那些老家伙们不会给我们机会。我曾无比渴望为血族效力，渴望建立功勋、获取荣耀，渴望实现自己的抱负，但占据高位的老家伙们不会给我机会。我问你，多梵，那些老家伙到底哪一点比我们强？和他们相比，我们是哪一点有所不足？力量吗？还是智慧？”
多梵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但没有出声。帕特里克继续说：“不。我们不缺力量也不缺智慧，真要说起来，大概就只有所谓的经验是我们无法与他们相比的了。但我不认为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经验不代表正确，正如年长不代表贤能。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十三血族到底是什么样子？掌握话语权的尽是些顽固守旧的家伙，他们活了几百年，思想和观念似乎也停留在几百年前，甚至还有人宣称我们应该回到深山老林和人迹罕至的废墟古堡之中，过与外隔绝的生活。我真想问问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哪个世纪？”
他说得太过火了，我应该斥责阻止他，这念头在多梵心中一闪而过。
“还有那些腐朽堕落的蠢猪——就像我曾服侍过的那位长老，身居要职，却只知把权力用于享乐。而我们，满腔热血和抱负，却只能沦为他们满足私欲的工具。”他挥舞着手臂，语气越来越激愤，“多不公平啊！保守无能之辈窃居高位，有能力有冲劲的年轻人却没有出头的机会。组织日渐僵化，长老们对近在眼前的危机一无所知。”
“你说的危机是指什么？”
“长老们没有意识到，世界改变了，现在已不是几百年前，吸血鬼永远无法再回到那种躲在人迹罕至处、与外隔绝的生活。说到底，我们本来就无法离开人类生存。但在各大血族担任高层的那些长老们还不懂这一点，他们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个时代，依然死抱着过去那一套不放。然而，无法适应时代的终会被时代淘汰，可以说我们已经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你会不会说得太严重了点？”多梵挤出笑容，笑了两声。
帕特里克没有笑：“这不是危言耸听。我知道在十三血族统治的土地上，人们是怎样说我们‘新月会’的——暴徒、疯子、忘恩负义之辈、背叛者。但这全是污名化，是十三血族高层对‘新月会’的抹黑。事实恰好和流言相反，‘新月会’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拯救血族，拯救同胞。推翻旧制度是为了建立新制度，打倒腐朽无能的统治者是为了让真正的贤能之士代替，‘新月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革——我们才是吸血鬼一族的未来！”
多梵似乎被帕特里克的气势压倒了，在座椅上久久不能言语。看准他心神震动的时刻，帕特里克忽然收敛起激情，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开口：“多梵，我今天约你来不仅仅是为了叙旧。你我曾经在同一支部队共事，并建立了友谊，我了解你的志向。我在此诚恳地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加入‘新月会’，成为投身真正正确事业的同志。”
话音刚落，多梵立刻下意识吐出半个“不——”字，然后便忽然闭上嘴巴，眼里闪着动摇之色。
帕特里克并不心急，安静地端坐着，等待着多梵的答复，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他相信多梵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十三血族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势力庞大且根深蒂固，‘新月会’要怎样打败他们？”
帕特里克知道自己成功了。对方开始探究可行与否的问题，而不再纠结于是非对错。自己只要再给他一点信心……
“我们不是徒有口号的空想家，执政的长老们绝不会仅因为我们的话有道理就让出权力，我们对此很清楚。”帕特里克微扬起脸，“‘新月会’一直在研究敌人，寻找他们的弱点，并准备恰当的武器。事实上，我手头负责的一个项目就与此有关，成功的话我们马上就会得到一件对十三血族的致命武器。很幸运，项目就在这两天有了重大进展，成功在望。”
“是什么样的武器？”
“——‘捕食吸血鬼者’墨菲斯丹。”嘴角扬起，帕特里克唱歌般念出那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