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子清了清嗓子,捧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纳兰静,恃宠生娇,淑德败坏,蓄意谋杀龙嗣皇妃,罪可当诛,姑今朕念及旧情特网开一面,特赐‘离子汤’去除腹中逆子。钦此!”
安昕听完,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在原地杵着没动。
“娘娘,娘娘!”乌兰子在一边看着已经傻了的安昕,心里也是一惊,上前便扶住了安昕。
“你们合起来骗我?!不会的,皇上不会的!”安昕喃喃的,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小卓子手中的圣旨,“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不会杀了他的!不会的!”
乌兰子看着安昕那失心了的表情,冲着小卓子便吼道:“你假传圣旨?!”
小卓子“噗通——”一声便跪下了,皇上虽然下了各种圣旨,却唯独没有下达废除皇后地位的圣旨。
这在古代的皇宫,无疑皇上还是给皇后留有余地的,所以,小卓子目前面对的,仍是一国之后的皇后。
“娘娘,……,这是皇上亲自拟的圣旨!”
乌兰子从小卓子的手中接过那圣旨,安昕颤巍巍的接过圣旨,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小楷映入眼帘,安昕愣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娘娘——,别这样”,乌兰子道。
“娘娘——”小卓子伸出手来,想去扶扶皇后。
“娘娘——”
屋内其他的三个人异口同声,他们十分的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看起来似乎很可怜很无辜的女人,心中那一直坚持的信念,此刻被这道圣旨无情的击碎了。
安昕甩开了扶她手臂的所有的人,她笑得前仰后合,直笑得泪流满面。
华硕站在一边,头上直冒冷汗,低着头,不想看到皇后那失魂落魄的表情,颤抖着双手,从药箱里端出那盛在罐中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安昕垂下眼帘,看着那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底的汤药。
心想,他为什么不直接赐她死呢?
他果然够狠,他知道她不怕死,但他同时也知道她喜欢,甚至是非常的喜欢这个孩子,所以,他要生生的夺去她最心爱的东西,却还残忍的要那活着,要她活着生生的受着这种生离的痛苦。
生离原来比死别更痛苦,更虐心。
“这是什么东西?”安昕仰起她那惨白的小脸,明知故问道。
“回娘娘,这药乃活血化瘀之药,好让娘娘您……”
安昕淡笑,用手接过那罐中的汤药,放在鼻尖嗅了嗅,突然冲着小卓子厉声道:“玄迈轲现在在哪里?!”
“回娘娘,皇上,皇上现在在……”小卓子声音低了下去,“在‘飞霞殿’。”
安昕冷冷一笑,“他既然处心积虑的想拿掉我的孩子,想让我生不如死,那么,他可会相信你们的复命,如果,万一,我这肚里的孩子命大,这一碗药下去,若是还坚强的活着,你们,该担什么罪?欺君?还是妄上?既如此,他为什么不亲自来,他为什么要躲着我?那我又何不让他亲眼看着我喝药?让他看着他的孩子被他亲手杀死在我的肚子里,那是不是会更好?”
小卓子犹豫了,似乎,皇后说的也不无道理。
华硕却坚定的说,“娘娘,娘娘不能去,娘娘若去了,也许只会惹到更大的灾难,娘娘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更大的?!”安昕冷笑起来,“本宫死都不怕,还会有什么更大的灾难?!走!你们要不走的话,本宫这就撞死在这里,本宫说到做到!”
安昕说着便打开门,踩着那厚厚的积雪,长门宫门口的太监见走出来了人,但看后面跟着玄清宫的总管太监卓公公和太医等人,也没敢阻拦,安昕出了长门宫,直奔飞霞殿而来。
远远的,安昕便听到了那熙熙攘攘的声音,看来,今晚这场大戏,观众很多。
毕竟,年关到了,虽然处于国丧期间,但这新的一年还是要迎接的,还是要有些喜庆的。
安昕一踏进飞霞殿的宫门,便有小太监上来阻拦,但从皇后那冷冽的眼神,以及后面跟着的小卓子和华硕等人的身份,飞霞殿的的小太监也不敢强行阻拦,安昕便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飞霞殿外殿。
殿内温暖如春,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像是在开着宴会,没有歌曲,没有舞蹈,但却是一派祥和。
安昕的到来,使得原本热闹非凡的飞霞殿顷刻间便静了下来,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楚的听到。
抬眼望去,迈轲跟苏沫儿正琴瑟和谐的坐在上首的位置,原来还跟苏沫儿有说有笑的玄迈轲,在见到安昕的那一刹那,先是一愣,然后便冷冷的看向她,眸中瞬间便升起了无限的风暴,眼神无比的冰冷,比此时外面的雪天还要低几度。
“怎么,不想喝吗?这可已是朕给你的最大的宽恕了!”
迈轲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右手上前,轻轻的将依在他身边的苏妃揽在怀里,无情的向安昕秀着他们此时的恩爱。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没人会想到,在这个无歌无舞的晚会上,还会有这样的热闹可看,大家都静静的,等着这将要华丽上演的大戏。
安昕咬了咬唇,几乎都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出血。
安昕,第一次冲着眼前这个她既爱又恨的男人,屈膝跪倒了,她哀求的看着迈轲,大声的乞求道“皇上,臣妾请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下臣妾腹中的孩子,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安昕声泪俱下,“他也是皇上您的孩子……”
“够了!小卓子,你没有让皇后看朕亲自书写的诏书吗?!你们俩个饭桶,竟然还让这个罪妇冲到飞霞殿来!来人,给朕把小卓子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安昕惊讶的看着眼前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那个曾经给了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这才几天的时间,便就恩断情绝、沧海桑田了。
“慢着!”安昕站起身来,淡淡的笑着,“皇上不必再责罚别人了!是我以死相逼,与他无关。呵呵呵,皇上,你果然够狠毒,好,好……”
安昕笑着,伸手便抓起自己的裙裾,“呼啦——”一声,只听见锦帛断裂的声音。
“玄迈轲,从此,你我尘归尘,土归土!你我恩断义绝,再见面时,我们便是陌路!还有,我要让你自己看见,你的孩子是如何的死在我的腹中,好……好……你记着,从今以后,我,只会比你更狠,比你更毒……”
玄迈轲手中便是一紧,手中的素酒也洒在了外面。
他冷眯着眼睛,以更为强势的姿态看着底下那个面色憔悴,满脸泪痕的女人,她那眼中有着浓浓的憎恨与隔绝,当然,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狠绝与坚强。
她就那样与他对视着,足足有一分钟之余,转身,便接过华硕手中的药,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夺过华太医手中的药,放到嘴边,抬起眼看到迈轲那微微闪烁深邃的眸子,“但愿……皇上……你不要后悔!”
说罢,安昕举起罐子,一饮而尽,她忽略了迈轲那捏碎了杯子的左手,冷冷一笑,将罐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罐子应声而碎,如同安昕那破碎的心。
随后,安昕抬起头来,笑得异常的灿烂,异常的妖娆,“皇上,你的孩子没有了,你是不是该赏杯小酒,咱们共同庆祝一下?!”
安昕绝望的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看着那个她一不小心被她爱上的男人,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差一点就骗了自己,以为自己被疼是一种运气,努力的为他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可惜,可惜,他终不能陪自己走到最后。
一步一步的,疲惫却坚决的向外走去,然而没走几步路,安昕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下身有东西滑落了下来。
“娘娘!”乌兰子看状扑了过去。
“小卓子!拟旨。”安昕最终在晕倒前,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后面那个男人那冷冽的声音:“皇后纳兰静,抗旨不尊、殿前失仪、护子不力,数罪并罚,废除皇后身份,贬为庶人,送入后山宗庙,吃斋念佛,闭门思过,为祖宗及我玄武朝祈福。”
乌兰子看着马上就要倒下去的安昕,大呼道:“华太医,快,快,救救娘娘!”
安昕绝望的,望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顶部,心中暗暗的念叨:孩子,原谅妈咪吧,是妈咪太无能了,妈咪没能保住你,妈咪对不起你!
如果有机会,妈咪一定会给你的报仇,从今天起,妈咪要强大起来,宁肯我负天下人,也不肯天下人负我。
如果来世有机会,你一定要再妈咪的孩子,妈咪准备了好多有趣的故事和动画片讲给你听呢。妈咪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最完整的爱。
再见了,我那可怜的孩子!!!
“他已不是娘娘了!”身边一个女人的声音,仿佛在提示着乌兰子刚才称呼中所犯的错误。
再也不用再和他纠缠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到最后还是谢了幕,这原本是一场用心的演出吧,我是否要感谢你,玄迈轲,是你给我编制的精彩节目?
从开场到结束,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情入土,从此出了戏,你我各奔东西。将会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送你一个美丽的回顾,我决定,对你放手,对爱情放手,我决定,忘了你,忘了爱情。
既然说了再见,我便强制自己别再回望,但,还是在最后那一秒,才感到泪还是无处可藏。
安昕再次醒来的时候,只看到窗外那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一朵绚烂的烟花瞬间在这黑暗的夜空燃放,短暂却也瞬间的美丽。
“施主!醒来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师太装扮的女人出现在面前,安昕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脑间迅速的回忆起来,她这是被送到了所谓的宗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