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这是玄武宗庙。”老师太慈爱地看着安昕,眼中尽是不忍。
虽然,已是几大皆空的人了,但老师太仍是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心生怜悯,毕竟,佛家以慈悲为怀。
再加之,老师太从送她来的那两个人那里,也知道了她便是被废弃的皇后,心中对男人的怨恨便又增加了几分,老师太能出家,大概也是看破红尘,被男人所伤吧!
“辛苦你了,师太!”安昕挣扎着便要起来。
师太拍了拍安昕的肩头,“快躺下吧,你身子弱,来送你的那一男一女叮嘱了,说你刚刚失去了孩子……放宽些心吧,孩子,佛说,人生有七大憾事,生离、死别….,还有就是’求不得’”。
“求不得?!”安昕喃喃的,苦笑道“佛说的真好,排在第一位的是生离,最末的是求不得!感情这七样,我是幸运的从头到尾占全了!”
农历二月的天气,初寒料峭,乍暖还寒。
远远看去,满山遍野尽是绿意,走近看时,却还大多都是光秃秃的枝杈,当然,认真看时,也能看到那枝枝杈杈的嫩绿新吐。
崎岖的山路上,一身灰色长衫的女子,正吃力的捡着后山上的干柴。这个女子,便是玄武朝的首位废弃皇后——纳兰纳,实名安昕。
看着那还远远不够的干柴,安昕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唉!看来得快点了,要不然,中午饭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终于,在安昕不懈的努力下,她终于可以背着那不算很重,但对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却已是十分重的干柴,一步一步的,晃晃悠悠的下山来。
这段时间,她拼了命的在庙里抢着干各种活儿,她想靠干活去麻痹她那难以控制的思想。
不过她也确实做到了,她把自己搞得整天累得像一条死狗一样,每天只要身体一挨着床板,那便绝对是呼呼大睡,一觉便是大天亮。
用她现在过去的话说,那便是吃的好睡的香,胃口好吃麻麻香。
安昕一路哼着小曲便下山来,快到庙门前时,安昕看到了庙门前那熟悉的身影,脚步就是一顿,正想回身藏起来,没想到那抹身影此时也发现了她,冲她绽放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快步的迎了上来。
“娘娘……”
来人话一出口,两人便觉得周围的气氛瞬间变了调调。
安昕沉默不语,乌兰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施主,你认错人了!”
安昕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转身背着干柴便欲进门。
“纳兰静!”
身后的乌兰子不干了,大声喊出了安昕在这个世界的代号。
安昕总算停下了脚步,乌兰子上前,一把便抢过她背上的干柴,“我知道,你憎恨皇宫,憎恨与皇宫有关的所有东西,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再这么对我不冷不淡的?!”
“施主,请你不要强人所难!”
安昕说着便要抢回自己的干柴,她的确不想跟任何跟他有关系的人扯上关系,一个也不想,她在等,她在等机会离开这里。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的身体恢复后,她便要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何其大,哪里能没有她谋生的地方。
但安昕哪里能抢得过乌兰子,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乌兰子!你放开!”
安昕知道这句话一出口,便破了功了,果不出所料,乌兰子偷笑了一下,背起柴便进了庙门。
“纳兰静,别再叫我什么施主!”
乌兰子看到安昕正欲开口说话,便先知先觉的说了句。
“兰子,你来,干什么?”
“看你呗!”
“那你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烤鸭’。”
“我不吃那里的东西,即使被饿死。还有,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佛门净地,你不能带那些东西的,你玷污了这样的圣地。”
乌兰子却也不恼,“首先,我带的东西,我是在宫外街上一个有名的烤鸭铺子里买的,其次,我将那东西放在了庙外的那棵大树的树洞里,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们出去便可以将它消灭了!?”
“你把它带走吧,如今,我已改变了口味,以前吃青菜感觉如同嚼蜡,现在确觉得十分的可口,也许这便叫做心态吧。还有,别将那些东西放在哪里了,到时别再招来什么其它的动物就不好了!”
乌兰子十分惊讶,但却明显得觉得,皇后变了,彻底的变了,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好吧!你多保重,我听你的,我今天来只是以我兰子的身份来的,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为我而不顾个人安危的人,我此生认定你为朋友,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东西我拿走了,这个口哨留给你,如果有哪一天,你需要我的话,吹响它,我会来的,一定会!”
兰子说着,便欲离去,临出山门前,转头凝视着安昕,郑重道:“往后,我来看你时,不会再打扰你了,我只会远远的,远远的,看你一眼便走!”
乌兰子说完,大踏步的下山去了,安昕,却是泪流满面。
玄清宫内,小卓子在一边小心的伺候着。
皇上最近总是废寝忘食的,休息的时间很少。不知道皇上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反正小卓子是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了。
“皇上,暗道工程完毕了!皇上要不要哪天去……”
小卓子说完,头上便先飚了细汗。
果然,小卓子看到了皇上那执着奏折的手就是一怔,半天无语。
待小卓子以为皇上肯定不会再问起此事时,皇上突然重重的放下手中的奏折,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倒吓了小卓子一跳。
“陪朕去看看吧!”
也是,自从那天,在后宫众妃面前宣布“废中宫”以后,这后宫里便无疑是被激起了千层浪,各种力量,各种声音,交织着,汇集着。
你参我,我参你,正所谓是谁人背后无人参,谁人背后不参人。
参的最多的,那要数目前最受宠,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苏妃了。她在这宫里的资格最老,最重的的是,众妃都无子嗣,而只有她有。
戏剧性的,大家仿佛突然便忘了皇后一般,无人参她,也是,她都已是庶人了,谁还把她放在眼里呢?
看来,这退一步也未偿不是种保护。
“皇上!皇上!”
小卓子跟在后面,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皇上,打开这道门,便是椒房殿的寝宫了!”
小卓子小心翼翼的提醒着,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皇上每天眼色都冷得吓人,也静的诡异,他从不发脾气,甚至从不对任何人大声说话,但小卓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回宫吧!晚上不用等朕了!朕想静一静!”
小卓子抬头窃看了皇上一眼,突然,惊异竟然发现皇上今天的脸色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他也描汇不出来,但却能明白那么个意思。
这种感觉,大概便叫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迈轲推门而入,椒房殿的寝殿,一切还是如旧。
那天,在废后的旨意一下,迈轲便让人封了这椒房殿,并下旨,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否则杀无赦!
椒房殿的盆花,有的依旧娇艳,有的,却已枯死。
如同那些曾专属于这里的美丽一般,风吹残霞、落英飘洒,像极了她缠绕着他的、泛了黄的过往。
还记得,曾经有颗心爱过他;
她眼里流淌着的幸福仿佛还在他的手心里,泛着余温;
还记得,那一天她伤心的离开他;
绝望远走的一瞬间就象昨天一样清晰。
迈轲颤抖着双手,摸着殿里的花花草草,它们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息间嗅了嗅,闭上眼睛,体会着那曾经只属于她的芳芬。
“昕儿,朕真的错了吗?你还在怨朕吗?”
迈轲自言自语,其实,他此刻也知道,自己确实在自欺欺人。
那日,当她疯狂的说出,从此便是陌路的话时;
当她那汩~汩的鲜血顺着裙裾流下来时;
当看着他亲自杀死了他们爱情的结晶时,其实他真的后悔了,他后悔了他亲自导演的这场戏。
为了掩饰自己的后悔,以及对失去她的恐惧,他竟然将手中的夜光杯都捏碎了,那天,是王太医亲自为他包上他那鲜血淋淋的左手。
当然,后宫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皇上被气成这样的,其实,只有他心里明白,那不是生气,是惶恐。
他自作聪明的以为,这样做,一方面既能解了她身体的毒,还能使天下人都能相信,他,玄迈轲,后宫不会独宠。
他,玄迈轲,想借此证明,他不会重蹈老一代的覆辙。
却没想到,这天下人都相信了,她又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他这次想证明的,目的无可厚非,但后来他才明白,他证明的代价太大了,甚至,快要赔上了他和她一生的幸福。
“废后”,其实是他为了掩饰他那日内心的惶恐,而最后时刻采用的更加自欺欺人的做法,尽管,他知道,她其实也不在乎那皇后的身份。
这场大戏,似乎所有的演员都很出色,只是他这个导演将格调定错了。
他想导个“苦肉计”,却没想到,他忽略了女主角最在乎的东西。
迈轲人生第一次流下了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这个地方,在椒房殿里,这个无人能看到的夜晚,泪水顺着着脸颊,肆意的落下,滴在这椒房殿里也许永远也无法扣开心门上。
昕儿,原谅朕!
昕儿,这是朕这一生干的唯一的一件蠢事!
昕儿,如果这一次,你原惊了朕,朕答应你,从此我们便只有甜蜜……
现在的你,是否还在牵挂着朕,是否一个人,是否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