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昆在加油站遇到了李程远。
从力远集团出来后，王昆发现车子没多少油了，就到附近的一个加油站加油，没曾想遇到了多日不见的李程远。
“李总，您也来加油？”
“是啊。王局长，您不是在利华电子查账吗？没想到在这能遇到您。”李程远说。
“刚去了趟力远集团，马上回利华电子去。您呢？去哪？”
“我去力远集团找赵晓他们。”
王昆没看到王蓉蓉，就问李程远王蓉蓉怎么没跟他一起来。李程远告诉王昆，王蓉蓉请假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王蓉蓉请了两天的假，说要处理点私事，连请假条都没写就走了，走了后才给李程远打来电话说要请假的。
在公司看不到王蓉蓉的影子，李程远的心里空落落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给王蓉蓉打个电话聊天吧，王蓉蓉的电话又关机了。李程远觉得这样呆着没趣，就想到力远集团找赵晓、邓可立他们找点乐子，打发一下时间。
“李总，那您去忙吧，赵晓他们都在公司呢。我先回去了。”王昆说。
车子到了利华电子门口，总按喇叭也不见开门。王昆朝门卫室瞄了瞄，两个保安正在聊着天，眼睛看着别处，好像根本没看到他的车子一样。王昆又按了几下喇叭，保安还是不开门。王昆就熄了火，走下车来，问保安：“没听到我鸣笛吗，怎么不开门？”
“那里不是写了吗？非本公司车辆禁止入内！”一个保安说道。
王昆觉得这两个保安是在故意找茬。早上他出去时，看门的也是这两个保安，见了他也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怎么现在却不让进了呢。王昆跟他们理论了一番，保安还是不开门。
“王局长，我看您还是把车停在外面吧。”一个瘦保安说。
“我问你们，是谁交待你们不让我进公司的？”
“不是不让你进公司，是不能开车进去。”那个胖保安说道。
保安不让进，硬闯自然是行不通的。王昆只好调头把车子停在了离利华电子公司不远的一条马路上，徙步进了利华电子。
接近中午下班的时候，查账工作结束了，仅少列收入这一项，利华电子就偷缴税收近1000万元。
“大家辛苦了，我们回去吧。”王昆赶着回去召会研究利华电子偷税的事，按他的意思，把查账的结果跟韩副市长汇报一下然后直接送电视台曝光。这样做可能会背一个处份，但是，先曝光了，想说情的领导要说情也就难了。
黄科长带着四个人坐了另一部车子先走了，王昆则带着其他几个人去取车。快到车边时，王昆发现车子有不对劲，定睛一看，车子的轮胎干干瘪瘪的。
“王局，你的车好像被人砸了？”小李说道。
几人跑过去一看，车真是没人砸了，玻璃没有一块完整的，车身的漆也被刮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四个轮胎更是无一幸免，全被锐器扎破。
“这谁干的啊？”王昆气得不轻。
王昆他们想找目击者，可这是工业园，路边没有民房也没有店铺，过往的行人更是少之又少，去哪问呢。
从王昆停车的地方回头正好可以看到利华电子公司的大门，而利华电子的门卫室就设在大门旁边。王昆心想那两个保安可能会是目击者，就叫小李过去问问。小李过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那两个保安称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这怎么可能。他们那里只要一抬头就可以把这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些砸车的人也不是分把钟就可以搞定的吧，他们会一点都没看到？”王昆说。
“依我看，他们不是没看到，这车就是他们砸的，是孙海涛要他们砸的。”干部小王说。
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王昆分析，说孙海涛这样做是为了发泄对王昆的不满。王昆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但也不敢肯定，毕竟，这段时间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先报警吧，让警察来调查这事。”王昆说，“打电话给黄科长，就说我们的车被人砸了，让他叫人过来接我们回去。”
副局长林庆生知道了王昆的车子被砸后，也很气愤。
“王局，这是有人在给我们示威啊。”林庆生说。
“税务工作难做啊，上面有领导施压，下面又有企业主示威，把人都给得罪了。”搞个稽查承受如此大的压力，王昆还真是没有预料到。“老林，有再大的压力我们也要顶住啊，要不然以后我们的工作都不好做了。他们要示威，过分的话自然会有部门去管他们。我不知道那部车子是不是孙海涛叫人砸的，如果是他叫人砸的，那他可能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我不怕。”
“王局，话虽这样说，但你还是要小心些。这些人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林庆生说道。
“不说这样，时间到了，我们开会吧，研究一下利华电子的事。”王昆就和林庆生去了会议室。
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利华电子公司采用制作“内外账”的方式偷逃税款，财务、出纳配合设立两套账，伪造账簿，在计税账簿上少列所取得的营业收入以达到隐瞒真实经营情况的目的，偷逃税款，性质恶劣。赞成对利华电子偷税的事进行电视曝光，要求利华电子补缴所偷税款，加收滞纳金并进行罚款，同时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散会后，王昆又单独把林庆生叫到办公室就处理利华电子偷税一事进行了交待。
2
下午下班时，办公室的同志说派辆车送王昆回去被王昆拒绝了。从税务局出来后，王昆去了学校接林梅，两人边走边聊。路过菜场时，林梅说要去菜场买点菜，晚上叫赵晓、邓可立、王楠一起回来吃饭。王昆说那我去买，你就别进去了。几分钟后，王昆提着菜出来了，说：“查账结束了，累了两天，所以买了条鲤鱼、称了点排骨补补。”
“你啊，是该补补了，年纪一大把了，也跟着年轻人一起熬夜，身体怎么能吃得消。”林梅心疼地说。
王昆住在离菜场不远的一个小区，从菜市场出来，沿着菜市路往左前行走500米左右再向右拐有一条不是很宽的水泥路，笔直走20米左右就到了他所住的小区。这个小区开发得比较早，各方面都不完善，也没有保安门卫。两人走到水泥路正打算进入小区时，王昆的电话响了，是邓可立打来的，王昆就去接电话，示意林梅先走。林梅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说“把菜给我吧，我先提上去。”王昆就把手中的菜给了林梅，继续跟邓可立说今天查账的事。
林梅正打算先走，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辆小车向王昆这边冲了过来，速度很快，脑子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声对王昆说道：“王昆，小心！”可王昆只顾打电话，没有听清林梅说什么。眼看那辆小车离王昆越来越近了，林梅把提着的袋子一扔，冲了上去，把王昆往路中间一推，王昆握着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林梅，也倒在血泊之中。那辆小车撞倒林梅后停了一下，似乎还想再倒回来，可能是看到有人向车祸这边走过来有所顾虑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林梅，王昆傻了。
“王局长，您没事吧？”有人认出了王昆，关切地问道。
另一个认识王昆的妇女捡起地上的手机帮王昆打了120和110，然后把手机放到还在发愣的王昆口袋里。直到120急救车赶过来的时候，王昆才清醒过来，和护士医生一起把林艳送去了医院。
遗憾的是，林梅由于伤势过重，进入手术室没多久就停止了呼吸。这个打击对王昆来说是巨大的，当医生告诉他林梅已经死了时，他又懵了，等缓过神之后才给邓可立打电话。邓可立和王楠、赵晓当时在咖啡厅喝咖啡，正在聊利华电子被查的事，接到王昆的电话当时就哭了。赵晓、王楠也是，哭得不像样子。哭哭啼啼的邓可立开着车载着哭哭啼啼王楠和赵晓赶到了医院。
四个人一会面，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闻讯赶来的林庆生和局里的几位同志安慰了他们一番，总算让他们情绪平稳了一些。
对于林梅的死，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一起意外的车祸。这绝对一场蓄意谋杀，他们的目标本来是王昆，很明显，这起车祸，与税务稽查有关。
“王昆，利华电子偷税晚上还曝光吗？”林庆生小声地问道。
“曝光，坚决曝光！”王昆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局长，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可能跟孙海涛有关，你们这次查处的偷税企业，就利华电子偷税的数额最大吧。您看能不能和公安部门联系一下，让他们对孙海涛实施监控。”邓可立稳定了下情绪，说道。
“好的。”林庆生说。
利华电子偷税的事当天晚上真的曝光了。没有请示上级就擅自曝光利华电子，让市里的一些领导很生气，不过，他们都没有打电话批评王昆。林梅车祸身亡的事他们都听说了，这个时候打电话批评王昆显然不合时宜。
税务局长的妻子在街头被车撞死，第二天成了东江市的头条新闻。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林梅的死与利华电子偷税有关。一些群众甚至联名写信到市公安局，要求公安机关尽快查清车祸真相，将凶犯辑拿归案。
王昆在东江十多年，他的铁面无私可能得罪了很多领导、得罪了很多老板，得罪了很多亲戚朋友，但是，他赢得百姓的赞誉。怪不得有人说王昆当个税务局长可惜了，要是当个纪委书记，估计东江的贪官要减掉不少。
3
王昆沉浸于丧妻的痛苦之中，一连几天都是以泪洗面。王楠和邓可立也搬回来住了。他们虽然也很痛苦，但为了能让王昆早日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在王昆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一看到林梅用过的东西，夫妻俩就忍不住躲在房里抱着痛哭。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多星期后，王昆又回局里上班了。
逝者已矣，再大的痛苦也搀回不了爱妻的生命。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王昆除了痛苦，还有过绝望，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王昆和林梅结婚二十多年，夫妻俩的感情一直很好。林梅对他的工作也是给予了很大的支持，虽说林梅有些时候会因为人情上的原因跟他闹，但是，闹过之后，又一切如顾。就拿王昆当上局长不久，小舅子偷税被他查到了，王昆一点面子没给，该补的补，该罚的罚，气得小舅子都不认他这个姐夫。林梅为这事和王昆闹了不知多少次。可时过境迁，当林梅再次说起这件事时，林梅也觉得王昆这样做只是坚持原则，并没有什么错，也就理解了他。当然了，理解归理解，闹还是会闹的，就像前些时期王昆查力远的账一样，她也会闹。可她闹，有个底线，那就是绝不伤害夫妻感情。现在林梅突然离开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真的让他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可是，妻子死得不明不白，如就这样结束自己，他以何面目去见把生的希望留给他的妻子？十天时间，他一直在做思想斗争，最后终于决定振作起来，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上班后才知道孙海涛对税务局下达的通知书一直未予理睬，林庆生多次带人去利华电子也没见到孙海涛。
“市里什么意思？”王昆问来跟他汇报工作林庆生。
“我听韩副市长的意思好像市里没有要干预的意思，可能跟那起车祸有关吧，想说情的都不敢说了。”
“现在公安局已经认定林梅的死跟查利华电子的账有关吗？”
林庆生摇摇说，说：“不过现在大家都认为这是孙海涛搞的鬼。据孙海涛的秘书反映，自从发生了那起车祸后，孙海涛就再没回公司了。”
这十天来，对这起突来的车祸，王昆也想了很多，他想来想去，觉得孙海涛的嫌疑最大。
“对了，老林，利华电子偷税司法机关介入调查了吗？”
“已经介入了。”
王昆锁好抽屉，对林庆生说：“我去趟力远集团，局里的事你照看一下。”
“你去吧，有事的话我打你电话。”
到了力远集团，邓可立不在公司，王昆就找到了越晓。
“王昆，你没事吧？”林梅出了车祸，赵晓也很伤心。她跟林梅是很好的姐妹。以前林梅还会吃她的醋，后来熟了，知道她跟了邓成军，俩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邓成军跟王昆关系好，她跟林梅关系好，而邓可立呢，又跟王楠关系好，所以他们两家的关系非常的特别，作何一个人出事，大家都会伤心的。和邓可立、王楠他们处理完林梅的后事后，赵晓去探望了邓成军，把林梅的事告诉了邓成军，邓成军听了后当即落下了泪，既为林梅的不幸落泪，也为好友中得丧妻落泪。
“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赵晓，最近公司怎么样？”
赵晓说一切都好，电子这一块销售额增长了15%，力远山庄的营业收入增长了20%，铭远旅游公司收入增长了23%。
“好。”王昆说，“收入增加了，税也要如实申报缴交，偷税漏税害死人啊。”
王昆的话，让赵晓想起了他们做的假账，如果哪天被王昆知道了，估计又会伤心得要死。赵晓拿出他们的报表，说：“王昆，力远集团有了前车之鉴，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了。”
“你是财务总监，只要你的工作做到位了，就是有人想偷税也偷不了。如果可立真的犯糊涂要偷税，，你就坚决制止。或者跟我联系。上次成军偷税你不也帮了我么，我希望你这种大事大非面前在能够头脑清醒，保持原则。我们要记住一点，我们这样做不是在害他而是在帮他。”
赵晓总觉得王昆的话好像话中有话，便问道：“王昆，不是又有人到你那举报我偷税了吧？我可跟你说，我和可立一鸣守法得很呢。”
王昆说没有，他说这些只是有感而发。很多企业主赚了钱，可是为了那么一点税钱，要么把自己送进牢房，要么毁掉了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要么杀人越祸，害人害己，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太不值得。
“王昆，李程远的那个女朋友王蓉蓉也失踪了。”
“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你们在利华电子查账的时候。她当时跟李程远说请两天假，结果一走就再也没回来。李程远急了，一天到晚到处找王蓉蓉。后来我们怕他的情绪影响到公司的运营，才把王蓉蓉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王昆一惊，反问道：“什么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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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蓉蓉其实本名并不叫王蓉蓉，而是叫王蓉蓉，她的真实身份是孙海涛的前女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受孙海涛指使接近李程远的。其实早在白洁醒来的时候我和可立就知道王蓉蓉的身份了，只是一直没的揭穿，主要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派了天天盯着她，可没想到还是让她溜了。”
“这事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对孙海涛的警惕性也会高些。我一直以为孙海涛有后台，不会用这些手段，看来我是低估他了。赵晓，白洁找到了吗？”
“没有。据我们了解，那个孙笑天也是孙海涛的人，至于是本来就是还是后来收买的我们就不清楚了，孙海涛的目的我们也捉摸不透，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搞臭力远集团，搞垮力远集团。”
王昆又坐了几分钟上，然后回了局里。中午没回家，就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下午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关了一下午。到了下班时间，还坐在那里。林梅已经不在了，邓可立和王楠又没这么早回家，他们都忙，所以，现在他回去也是孤苦伶仃的，没人陪他说话，一个人守着个屋子，只会睹物思人，更易伤心，与其那样，不如在办公室看看报纸上上网什么的。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敲门。
王昆平时上班不锁门的，局里干部一般敲了两下都会自己把门推开。今天王昆怕别人打扰，把门反锁了。
会是谁呢？王昆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林庆生。
“王局，要不去我家吃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