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双眼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根悬停在离他右眼球只有几厘米的手指,指尖上的指纹清楚地映在刘瑞的瞳孔当中,丝丝可见。
这根手指随意地划了个小圈,刘瑞的眼球不由自主地随之转动起来。
一声仿若雷鸣般的咆哮在病房中炸起:“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完全没有问题了么!”
几名医生互相看了看,没人敢上前回答。冯凯更加生气了,他转过身来,冷冷地瞧着面前这几人:“怎么了,说话啊,都哑巴了?”
一名稍靠前的医生实在熬不过冯凯这嗜人般的目光,勉强站出来,畏畏缩缩地对冯凯说道:“团长,是这个样子。”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之前做检测时,这小伙子的同化率有些过高,注射的纳络啡也有些过量,齿状回已经造成严重创伤。而且李成济他...,李医生操控探测仪对这小伙的下丘脑过度刺激,脑电波也...,所以呢,他的这个内分泌系统已经十分脆弱...”
“够了!”冯凯使劲一挥手,“别跟我说那么多,我就问你是不是参与了这小伙子的手术了?”
“是,团长。”这医生硬着头皮回答道。
“我是不是说过必须给我医治好!我说过没有!”冯凯已经开始磨后槽牙了。
“是这样团长,把这小伙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我们才发现出了这个小问题,可要是再对他眼部这个问题进行调整手术,便要重新对齿状回和下丘脑进行一定的刺激,这小伙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若再动手术极有可能使这小伙全身瘫痪或者出现样本丧失,进而失读、失认,更有可能出现工作记忆被破坏。而且我们经过观察,发现这个小问题对这小伙在生活上基本没有影响,所以不敢因为医治这一小毛病而导致更严重的后果,请团长您明察。”这医生吓得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大堆。
冯凯原以为他手下这些医生因为这次的事故影响了他们敛财,故意对这小伙子不好好医治,听了这医生的话,才明白这些属下也是有苦衷,便沉着脸不再说些什么。可就算如此,他心中依旧有些不舒服。
这医生见冯凯沉默不语,认为这事解释清楚了,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他长出一口气,又贴近冯凯悄声说道:“团长,这小子也给咱们团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何必还要费这个劲救他呢?就算要救把他救活就行了,何必还…”
“啪~~!”冯凯一巴掌将他扇翻在地。
“态度!”冯凯怒吼道,“态度,懂么!你们给老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老子都在给你们擦屁股了,你们还不知道长点记性,就不知道让老子轻松点?周老头当时是给我面子了,可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再派人来查,万一以后有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派人来调查的话,谁来抗?”说着他用手点向那几名医生,“是你来?还是你来?”
被点到两人吓得不住地摇头,其他几人不住地用目光扫向刘瑞。
眼角撇到床上的刘瑞那副惊异和迷惑的表情,冯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清了清嗓子,将面部尽量放柔和,这才转过身来对刘瑞说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刘瑞,长官。”刘瑞老实说道。
“啊,这次由于一些操作失误给你造成怎么大的损失,我颇有些过意不去啊,不过你要明白,现在是特殊时期,有些事情也是难以预料不是?这么乱的情况下,能把命保住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希望你不要怀恨在心啊。”
刘瑞赶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忙摇了摇手:“长官您这说什么话,刘瑞这条小命算是您救下来的,感激都感激不来,怎敢说怀恨您呢?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说到这,不知是真的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心生感触还是借机表演,刘瑞竟然啪嗒啪嗒地掉开眼泪了。
冯凯本来心中还有些怒火,可听刘瑞一番话,见刘瑞如此模样,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他心中竟然也隐隐有些唏嘘。
“唉,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你也不要这样说,你的命就是你的。你还年轻,既然能过了这一关就好好活下去吧。”冯凯拍了拍刘瑞,颇有感慨地说道。
“你做完手术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冯凯张口随意地问了一句。
“恩人,没有了。”刘瑞自然不会不识相乱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蛀虫的声音在他脑中想起:“刘瑞,你就对他说你感觉自己脑中的神经元防火墙好像被突破了,你的财产三维动态密码好像被复制过。”
刘瑞一惊,连忙回应:“我的密码被复制了?”
“是的,应该是被那个给你检查的医生复制了”
“干!真是死有余辜,枉我还替他可惜。”刘瑞狠狠地骂了一句,刚想把这说出来,可突然觉得不对,急忙又问道:“可我大脑的记忆应该被消除和锁定了,我要是这么说岂不是证明自己有嫌疑了?”
“不要怕,他们会认为是那个医生造成的,应该不会怀疑你,没听到他们对这次事故挺上心么。”蛀虫平静地说,“你就说隐约感觉或者是梦中感觉,不要说死就是了。”
“好吧,我试试。”刘瑞看向冯凯,然后脸上露出一幅犹豫的神色。
冯凯见刘瑞如此模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快:“有什么就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按理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该再给您增添烦恼,可现在我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虽然我也不配是您的亲人,可在我这里,我认定了。”
刘瑞犹豫地看了冯凯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这才慢慢说道:“虽然我记不起什么东西了,可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脑子里少了什么一般,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了。原本我以为是手术的副作用,可能是脑子里的细胞啊什么的少了点,可是今天我突然就记起了原来银行的三维动态密码还有一些隐秘的东西,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是有神经元防火墙保护的啊,调出来也是要过一级和二级密码的,怎么就突然出来了。我在想是不是我脑子里还是有地方坏了,或者...”
然后刘瑞不再说话,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冯凯。
冯凯就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天花板都开始旋转了起来,他慌忙用一只手扶住刘瑞的病床。略微地缓了一下后,他弯腰坐在病床边,这才再次凝重地看向刘瑞,刘瑞依然是那副懵懂模样。
“看,我就觉得有问题,果然让我问出来了吧!多亏我今天本人来了,多亏这小子实诚把这事告诉我了,要是周老头子派人来查或者以后这小子把这事对别人说出去,我岂不是就完了?幸好,幸好啊。”冯凯有些后怕地想着:“我得想个办法应付过去。不,不能应付!必须教给这刘瑞一套说辞,让他见了其它人也这么说,可怎么说好呢?”
冯凯转头看向那几个医生,那几个医生也有些慌乱,应是一时间都没能想出来个合适的说法。其中一人咬了咬牙,眼放凶光,侧了侧头对冯凯使了个眼色。
“废物,一群废物!”冯凯心中一片怒火,“杀,就知道杀,这年头把人杀了就能解决问题,死在我们这里不更是麻烦?”他所幸不再理那几人,自己苦想对策。
沉吟了有近一分钟,冯凯猛地一叹气:“唉,既然你察觉了,我也就实说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那几名医生的脸刷地就白了。
“团长,不可!”“团长,使不得。”
冯凯转头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这才接摁着刘瑞的肩膀说道:“刘瑞啊,我也不瞒你了,这次对你的检查其实是出了事故,是我们的失误,在做检查时不小心把你的神经元防火墙也给破坏了,可你放心,对你的记忆并未造成太大影响,而且这次破坏只是暂时性的,等过几天确定了你人类身份给你解锁部分记忆后,那防火墙肯定都自我修复好了,这点你到时候可以确认,若有问题我负责到底。”
“哪敢,哪敢,我就是感觉有些不对怕给您造成麻烦,并没有别的意思,您救了我的命我感激您都来不及呢,好像我在问罪一样,要这样您就当我没说过。”刘瑞慌忙说道。
旁边一个医生也接口道:“刘瑞啊,这是手术后的一个正常现象,你不懂是正常的。为了弥补你脑内的创伤,有一些小小的后遗症也在所难免,疗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刘瑞自然连连称是。
“刘瑞啊,你能把这说出来,很好!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以后有什么问题就说,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千万不能藏着。”冯凯见刘瑞并未就此深究,又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对刘瑞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的失误,虽然我把你救下来了,可毕竟是特殊时期,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整个基地,基地总指挥对此事也非常重视,还需要上交一份报告,这需要你的配合,望你看在我们救你一命的份上,尽量少提及此事。”
“恩人,我就是对您敢这么说。您放心,我刘瑞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绝对不乱说一个字,什么事都没有,谁问都一样!”刘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冯凯见他如此识相,心中也是大喜,又跟刘瑞随意聊了几句,这便要起身出去。
“恩人,还有个问题。”刘瑞又把他叫住了。
“嗯,怎么了?”冯凯的笑容有些僵在脸上。
刘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说道:“恩人啊,我从一开始就想问了,您那会说什么小问题,盯着我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啊。”
冯凯先是一脸诧异,继而恍然,随即慢慢地笑了起来:“你自己没有感觉么?”
刘瑞一愣,摇了摇头:“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那就好,看来对你没有影响,小问题而已,小问题,你好好养病。杨发开,你下午带人过来和刘瑞做个记录。...”冯凯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病房。
“擦,什么玩意!说完你想说的理都不理我了!逼急了给你狠狠告上一状。”刘瑞心中十分不爽。
见最后一名医生也要出去了,刘瑞连忙叫住他:“大夫,大夫!您能告诉我我脸上出什么毛病了么,我摸着也没什么啊。”
那大夫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可能是怕刘瑞再见到冯凯说些什么,这才不情愿地在病床边上摁了个按钮,然后也不多说话,就那么径直走了出去。
一声轻微的声响,一面显示屏伸出到刘瑞面前,随后显示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上面并未出现什么图案信息,而是变成了一面镜子。
熟悉的脸,熟悉的嘴角,熟悉的眼。不,应该是熟悉的左眼。
镜子当中,那人的右眼明显比左眼大了一圈,无数细小的血丝遍布瞳孔周围,瞳孔也不像左眼那般直视前方,而是不停地跳动着,斜斜地看向右上角!
刘瑞猛地睁大眼睛,使劲地想把右眼摆正,可惜,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后,又一跳一跳地往右上方偏去了。
看着那不停抖动的眼珠,刘瑞心中一阵恶心。
“啊!蛀虫!这是怎么回事!”
......
这个诡异的斜眼,就此开始陪伴刘瑞走过他这跌宕起伏的一生。至于斜眼慢慢被传成邪眼,乃至“邪眼王”这个名号的出现,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