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会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封颐封颐将带来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小包银子和一封信,“这里有一百两,足够你回到平安县,或着找个地方生活……”
“我不回去。”元小寒推开银子,“我不能回去连累家人。”
“你必须回去。”封颐重新将银子重重放在她手里,“因为我有一件事需要让你去做。记住!这件事情你要是做得好了,不仅能够为你的孩子报仇,还能给娘家人带来无限荣华。”
元小寒摇了摇头,显然不敢相信她的话。封颐紧紧地抓住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莫非你还对张启隆余情未了?你想想这些年自己得到了什么,想想他对你的无情,再想想你尚未出世的可怜孩子!”
一席话说得元小寒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望着封颐,一双水汽盈盈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明和冰冷。她握住那包银子,一字一句:“我明白了。姑娘要我做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信上写得十分清楚,你看完之后再把信烧了,然后回家去。相信我,一个月之后,你就能重新回到京城,亲自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元小寒一脸不可置信,怔了怔,最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城,之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多谢姑娘。”她站了起来,盈盈施了一礼,将东西收好准备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封颐抹上药粉之后虽然显得蜡黄,却遮掩不住秀气五官的面容,目光恍惚一下,对她柔柔地笑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过可能对姑娘无用。”
“何事?”封颐挑眉问。
“张启隆的原配自尽的那天,张启隆很高兴地告诉我,他终于盼到那个女人死了。他说他一直想悄悄毒死她,可又不甘心。他想看见那女人悲痛欲绝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些果然对我没用。”封颐眨了一下眼睛,冷冷地说。
元小寒却仍旧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还得意洋洋地跟我说,他这辈子做过最痛快的事就是在他岳父病榻前伺候时,悄悄地下了药,可他岳父完全不知,还高兴地老泪纵横。他说的时候,正巧李氏从房门经过,才知晓我知道了那么多事。也许,她就是那个时候打算取我的性命。我不知姑娘和张家有何深仇大恨,只是见姑娘标致聪颖,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免想对你说几句心里话。这天下的男子的承诺,姑娘切不可轻易相信。”
她后面说了什么,封颐已经听不清楚了,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当场。
张启隆,对她的父亲下药!
难怪父亲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难怪张启隆每回都十分痛快地在病榻前伺候。
心头不仅仅是怒和恨那么简单了,她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将张启隆碎尸万段!她这辈子最敬重的父亲,最疼她的父亲……
封颐无法抑制自己身上的颤抖,蓦地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外冲去。
“姑娘?”元小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封颐充耳不闻,快步地走到楼下,对迎上来的傅俊交代了一声:“你送她出城,别让人注意到。”
傅俊点头离去了,她走到客栈门口,看着门外人来人往。嘈杂的声响传入耳边,似乎只有这种纷繁杂乱才能搅乱她此刻心中所有的情绪,让她冷静下来。她在门边站了许久许久,最后才付清房钱,牵马离去。
在城门附近的茶棚里喝了两碗茶,直到傅俊送了元小寒出城侯回来,两人才转回平原侯府。
府中,院子里的下人都被赵如珝找了借口调开了,封颐回去时仍旧能幸运地没碰见任何人。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世子爷靠在外间的软榻上面看书。许是看得累了,他把书遮在脸上,挡住了从窗口透进来的斑驳日光,好像睡着了。
封颐向他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却顿住了,呆了片刻,转身回到内室。
那个“假上官芸雅”睁着一双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走过去从枕头下摸出小像,扯断了丝线。
“回来了。”赵如珝懒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封颐蹲在床边的脚凳上,幽幽地说。
似乎是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赵如珝眉头一扬,朝她走了过去。还未近前,就听见封颐低低地说:“世子爷,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了。一共有三件。其一,需麻烦你派人去找元姨娘家的一位远方亲戚。其二,还得麻烦你查一下张启隆考中探花那年的所有考官和能够出入考场的官员。这件事办起来难了一些,还请世子爷见谅。其三,这件事也很难办,需要重新查查当年的太子太傅被杀一事。”
她语气平平静静的,可是越平静,赵如珝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听完点点头:“我既答应帮你报仇,你就不必对我说麻烦二字。况且,做这些事情,我也并非没有从中得到好处。”
“多谢了。”
“你……还有事?”
封颐深吸一口气,仍是背对着他:“没事了。其他的我晚点再向你说明。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她的意思明白不过,是要赵如珝出去。他看着她垂落的肩膀,默默地退到外面。
听见他轻轻的脚步渐渐远去,封颐终于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抱成了一团,将脸埋在膝盖上低低地痛哭出来。
明明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许哭,哭并不能替家人报仇,可是在听见元姨娘最后那些话时,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够坚强。这些年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在做什么?她居然让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时刻在父亲的身边,害了全家人的性命!
张启隆做到了,他的确让她如今过得生不如死!
日光倾斜,房间里只有她强忍着的低低的哭声,谁也没有发现在外间,能够看见她的地方,一个人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