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自顾自地呢喃,“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封颐看着她脸上迅速地闪过震惊、悲痛和愤怒的神情,语气平淡如水。
元小寒的目光怔怔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蓦地叫了起来,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的孩子!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她曾经无数遍地幻想过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将会给他最好的一切,让他成为嫡长子,成为张家的骄傲。她从来没有想过张家会害她的孩子,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吗?
可是……
她满脸泪水,模模糊糊地想起流产的那一天,李氏亲自送来了一碗燕窝粥。她欣喜万分,想也没想就全部吃下去,然后……
她不敢再想下去。即便到了那天傍晚她的孩子就没了,她也从不怀疑是李氏端来的那晚燕窝粥。可是那天除了那晚粥,她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再吃下任何东西。
“为什么?”元小寒抬起头,眼中带着恨,“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孙子?我不信!我要去问个明白!”说完抹去泪水,站起身就往外冲去。
封颐也不拦她,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原因。”
元小寒的脚步顿住了,缓缓回神,眼中充满了怒火和恨意:“为什么?”
“张家十分希望张启隆能传宗接代是没错,可是……”封颐上下看了她一眼,“李氏其实是很骄傲的人,她是不会让一个妾室生下长孙的。在她眼里,生下长孙的女人必须出自名门。”
“可她答应过我,会让我成为正室……”元小寒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已经完全明白。
因为张家需要的是一个出身名字的少夫人,因为她出身一般,因为无论张启隆还是李氏,都从来没有让她成为正室的打算。他们都在骗她!她自以为得到了张启隆全心全意的宠爱,得到了飞上枝头的的机会,可彻头彻尾全是笑话,她和张家那位被逼自尽的少夫人没有区别,甚至,更加不堪!
她抵在门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封颐默默地任由她哭泣。相似的痛苦,相似的恨,她身上所体会到的只会比元姨娘更加深刻千百倍。她已经流过泪了,从此以后只剩下一颗冰冷的心,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哭了许久,元小寒终于停止了哭声,眼睛红肿,却透着冰冷入骨的光:“姑娘,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可你答应我,让我为自己、为我的孩子报仇。”
“好!”封颐坚定地应允。
元小寒收拾了心情,重新走到她的面前坐了起来,半是回忆地说了起来:“说起来,要从我遇见张启隆的那一年说起。他在平安县办差半个月,很喜欢和一群文人一起饮酒吟诗。因我自小识字,他回来之后喜欢把他自己和别人所做的诗句拿给我看,让我一一点评。”
听她说的这些好似跟张家的秘密毫无关系,反倒是她和张启隆相处的过往,封颐眉头微蹙,还是耐心地听她下去。
“别人的诗作也罢了,他所作的诗句平平。我说过,我父亲是考过秀才的,他闲来无事所作的诗句比张启隆的还好呢。我当时心里纳闷,心想他怎么说曾中过探花,所作的诗句并不像探花郎该有的文采。不过为了避免让他不高兴,我当时并未实话实说。后来我被他接进京城,我偶尔会请几个交情很深的朋友在家里面饮酒,我会在旁边帮忙斟酒布菜,所以偶然一次听见他的一位朋友说……”
元小寒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他说张启隆该好好地谢他,要不是他父亲帮忙,张启隆能考中探花?能顺利地进入东宫?我听得一头雾水,等人散去之后问他,他醉醺醺地告诉我,他之所以能金榜题名,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考题,请人代笔。”
科考是何等的大事?关系着多少世子的前程性命!因此每回科考,考题的保密是非常重要的。张启隆要想得到考题,那么得暗中通过多少人?
封颐在心里默默地将可能涉及的人数数了一遍,记下来,又问:“只有这一件,张家不可能就想除掉你的。”
“是的。”元小寒点点头,许是说得口干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在手里,才慢慢道,“这两年他都是在东宫做事。太子被废的那天,他很晚了还来找我,十分兴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很快就能出人头地了。那晚他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醉话。他跟我说,他那天杀了太子太傅。我吓得面无血色,他却告诉我不用怕,因为没有人知道人是他杀的,所有人都认定凶手是太子……”
人人皆知,随着太子在朝中的声望越来越高,皇上对太子越来越不满。之前就传出太子结党营私的事情,被皇上软禁于东宫。而时隔半年之后,太子忽然被废,起因就是他在东宫日夜酗酒,口出狂言,最后居然借着酒气壮胆,杀死了前往东宫的太子太傅,一个已经两朝德高望重的老臣。之后皇上震怒,当天就下了废黜太子的诏书。
“还有别的吗?”封颐冷声继续问。
元小寒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对了,张启隆知道你的娘家人,可知你有什么亲戚?”
“他并没见过我家的亲戚,可是我想,只要他想查就一定能查得到。”
这倒也是。元家就在平安县,想查清楚底细是很容易的。
“你再好好想想,家里可有很少往来的亲戚,最好是多年不曾走动,别人不知道的。”
元小寒眨了眨眼,不明白她家的亲戚和帮她报仇有何关系。她看着封颐亮得出奇的目光,心想她应该不会专门问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便认真想了一遍,突然道:“我家倒还有这么一个亲戚,就连我也只见过他们一回。”
封颐立刻抬起头,忙问:“你那房亲戚现在何处?是在做什么的?”
“那是我母亲娘家的一位表弟,年轻时整天游手好闲,后来被父母赶出了家门。八年前他跑到我家来借银子,一开口就是好几百两,说是要拿这笔银子去买个小官。可我家里哪来那么多银子,我父亲又是见不得别人好吃懒做的,就将他打了出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封颐一听,顿时心头一亮,问了她家那个亲戚的姓名年纪和籍贯。
元小寒说了半天,该说的也说完,便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