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回头望着棺木许久,冷冷地开口:“埋上吧。”
侍卫们手脚利落地盖上棺盖,重新落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黄土渐渐将棺木覆盖,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哀伤。
封颐,对不起,我也不愿意打扰你的长眠。如果可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残忍地对你。可是封颐,我也是被逼无奈。他的把柄就人死死地握在手里,随时随手都能躺让我一败涂地无法翻身。只要亲眼目睹了你的尸骨,上官芸雅才会真切地感到你曾经的存在,才会清楚在你是如何深深刻在赵如珝的心里。这样一来,上官芸雅才会嫉妒,起疑,猜忌,从此与赵如珝难以一心。
更何况,我也想亲眼见到你,这样才能相信你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你的存在了。
我已经完全错过了。
赵如琸的手指紧掐在伤口上,似乎只有借助这清晰刻骨的疼痛才能掩盖住心头的阵阵刺痛。
封颐一直走到看不见墓地了,望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才松了一口气,那种被尸体上的恶臭熏出来的反胃和难受此刻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她赶紧向傅俊摆了摆手,快步跑到路边干呕起来。
一双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封颐怔了一下,连忙抬起头。阳光令人有些目眩,而更为令人为之目眩的是面前这双潋滟的眼睛。赵如珝!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害怕愤怒和悲伤再也压制不住,封颐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赵如珝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你……你怎么回来了?”
“对不起,我应该快点回来的。”
“哇……如珝……”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孔,“那是我自己的尸体,都已经化成白骨了,他却还不肯放过我。难道连死人他也要利用吗?”
“别怕,有我在呢。”赵如珝心疼地搂紧了她,“我们回马车上说话好不好?”
她哭着点点头。
赵如珝将她带回马车上,吩咐傅俊顺着官道慢慢走,回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轻吻着面前的眉眼,一点点吻去脸上的泪水。
“如珝,你怎么回来了?”
“我本来就不放心,所以我是打算假装离开京城之后再偷偷地回来,等你们一切安全之后我再离开,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手了。芸雅,好在你没事,我看见路上昏迷的宝亭时真的被吓到了。”他抬起头,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递到她嘴边,“赶紧把药吃下去。”
她连忙摇头:“这是陶先生送给你的药……”
“你别担心那么多。尸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快把药吃了。”赵如珝一脸严肃。
她只好把药吃了,渐渐地感觉到一股清凉在口中散发,那股翻腾的恶心减轻了不少。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封颐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连忙担忧地说:“皇上的命你今日就必须离京,要是被他知道你悄悄回来,他不会放过这个把柄的。”
“皇上只说今日离京,又没有规定是哪个时辰,即便我晚些启程也不会被怪罪的。你觉得怎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一想到自己又让人担心了,封颐忙擦掉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家里的事情我也应付得来,三皇子还想从我这里套出账册的下落,所以他现在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敢真的伤我。你专心办案,不用为家里担心。”
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浙江的案子本来就错综复杂,她不能让他还要分一部分心神担心家里面的人。
赵如珝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还有些发白的脸,再次将她紧搂在怀里:“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赵如琸竟然对你下手,那就更加怪不得我了。”
“什么?”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我还得等一个消息,等消息到了我再启程也不迟。我已经让人先将宝亭她们送回去了,现在也先送你回去吧!”
封颐摇头:“我陪你一起等。”她清楚事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轻松,若是不会被皇上怪罪,他何须静悄悄地去而又返,只让傅俊出面将她救出来?
赵如珝见她一脸坚持,知道拗她不过,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他吩咐傅俊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找了一家茶肆,两人坐下来点了一壶茶。封颐此时觉得胸腔内还有些难受,一连灌了两杯浓茶才彻底冲淡了心口的恶心。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响,三皇子的车驾从道上迅速跑过,卷起一阵尘土进了城门。
赵如珝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封颐忍不住好奇地问。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昨天跟御史台的同僚道别时,一个同僚暗中告诉我,张峦在狱中大呼冤枉,不断求见皇上。张朝月如今还是皇上下旨赐婚的六皇子妃,监管的官员便左右为难,上告给皇上也不是,不上告也不是。所以我顺便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所以今天监管的官员肯定已经上告皇上了。如果不出意外,皇上现在已经亲自见过张峦了。”
封颐有些不明白:“这跟三皇子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想想,三皇子为何要杀张峦?”
她捧着茶杯想了想,顿时明白了。
因为张峦对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
张峦如今落得现今的下场,肯定早已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难保心里不会对三皇子恨之入骨。那么,张峦苦苦求见皇上,一旦见到皇上之后会说些什么呢?只怕这是三皇子最不害怕的事情。
赵如珝清冷的目光淡淡地瞥向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低低开口:“这样一来,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也就放心了。”
如果皇上知道了三皇子所做过的事情……不!只要知道他曾经和张峦等大臣相互勾结,连前太子都能扳倒,那么皇上将会震怒。而震怒之余,对三皇子的猜忌防范之心立刻会取代他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彻底否认了他曾经救驾的功劳,三皇子要是还敢对平原侯府不利,恐怕会惹来皇上更大的怒火。他想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就只能小心谨慎,低调行事,那么就没有心力对平原侯府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