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开门离开，刚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净，轻轻笑了笑，开口：“找石头？”
小菲点头，“听亮子说他心情不好，我去看看。”
梁佑在听到她说“亮子”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开，轻轻挡住她的去路，声音柔和地说：“现在，还是让他一个人待着比较好。”
小菲朝房门里看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到夏磊弯着腰沉思的剪影，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
梁佑拉上了房门，与她并排走了几步突然说：“现在有空吗？”
小菲愣了一下，“嗯，今晚没什么事。”
“那找个包间坐坐？”
虽是问话，却不等她回答，梁佑已经叫住了一个领班，安排了包厢，率先走了进去。
小菲有些困惑，却也没有拒绝跟了过去。
她觉得，夏磊的几个兄弟里面，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数这个大律师梁佑了，虽然他面上从来都是温柔和善的，但隐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是无比精明，很多次，小菲不经意间与他对视，都觉得心口处无由来地一紧，那样平静淡漠的一瞥，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心事，所以平时，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对于他今天突然的邀请，小菲的心里着实没底。
酒吧包厢里的灯光永远是昏暗的，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极好地隐藏起来。
等酒保退出去后，梁佑给两人各倒了半杯红酒，跟小菲碰了一下杯壁，不紧不慢地开口：“苏晨，是你什么人？”
小菲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收紧，她的眼里瞬间闪过慌乱和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放下酒杯，直视着梁佑，“我以前的男朋友，在跟石头哥之前就分手了。”
梁佑笑着不语，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小菲接过，看到里面的照片，脸色渐渐发白。
“这是前几天拍的，看来你们似乎分得不够彻底。”
小菲紧抿着双唇，片刻后，才开口：“都是他纠缠不休，我会尽快处理好的，希望你不要跟石头哥说。”
连续几天的未眠，让梁佑没有过多的精力跟她周旋，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声音变得清冷异常，“你误会了，我不是好心来提醒你的，是来告诉你，是时候离开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石头失恋的那个晚上，后门当班的两个保安几个月前被开除了，听亮子说是你要求的，理由是看不惯他们的样子。”
小菲攥紧了拳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找到他们聊了聊，他们说那晚看到小五上了二楼，而你在午夜前就从后门跑了出去，直到他们换班都没看见小五下来，我琢磨着这其中肯定有事儿，就找人随便查了查，苏晨，也就是你的前男友那晚刚好在住院，值班的护士跟我说凌晨一点多了，他的女朋友哭着求他们开了门，然后在病房待了一整晚，到天亮才离开。”
小菲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看向梁佑的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她自认为隐蔽地天衣无缝的事情，没想到从梁佑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的幼稚和漏洞百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辩解。
过了很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想要我怎么做？”
梁佑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离开石头。”
“现在离开他，我在西区就混不下去了。”
梁佑笑出了声音，“你太谦虚了，凭你的智商和手段，想要继续风生水起易如反掌。”他说着就站了起来，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天的时间向石头坦白一切，只要石头明白事实的真相，这中间你要怎么编，我不加干涉。”
小菲看他走到门口，轻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一切告诉石头哥？这样不是更容易让他离开我？”
梁佑背对着她，低头想了想，沉声道：“一个张诗琪已经够了，我希望你能编的动听一些，不要让石头受到伤害。”停顿了一下，又转身，脸上依旧是那种冷而清浅的笑容，“还有，你能有今天，亮子功不可没，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成了西区一姐，对他，好歹都应该叫声哥，直呼其名，似乎不太妥当，你觉得呢？”
小菲在第二天就跟夏磊来了一次长达三个小时的交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反正从楼上下来时，夏磊的脸上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悲喜交加的表情，他给了迎面而来的程亮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喃喃着：“真的是小五，真的是小五……”
程亮被他勒得差点喘不气来，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放开，放开，你丫嗑药了！”
夏磊松开他，傻笑了一下，“不行，我得出去兜兜风。”转身的时候，又加了一句：“亮子，跟大伙儿说，今儿晚上所有人的酒钱都记我账上！”
程亮完全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儿，眼睛瞅见站在二楼的小菲，伸手招呼了一下，朝她喊道：“你把他怎么地了，亢奋成这样？”
小菲趴在栏杆上，抿唇笑着并不作答，眼神中有着些许落寞和自嘲。
吧台边，梁佑转身面向她，勾了勾嘴角，执起高脚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仰头一饮而尽。
小菲不再是石头的女人这件事很快在道上传开，但却没一个人敢对她指手画脚，当晚，舞台中，绚烂的霓虹下，夏磊已喝得醉眼朦胧，他右手揽着小菲的肩膀，左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台下安静后，手指慢慢滑过全场，一字一句道：“从今儿往后，小菲就是我的亲妹子，以后谁要是让她不爽，就是跟我夏磊过不去！”
台下的人有能听明白的，都不禁露出几分惊诧，一些在道上混得不错的，绝对不会忘记，几年前，也是在这个酒吧，也是这样一个全场沸腾的夜晚，也是这个舞台上，一个气势冷傲如王者的男人手臂搭在今天这个男人的肩膀上，告诉西区道上所有的老大，“从今儿往后，谁要跟我这个兄弟过不去，就是跟我韩骆过不去！”
大伙儿知道，这以后谁要是得罪了小菲，那就等于得罪了韩骆。
小菲，这样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短短数月，就几乎实现了她西区一姐的梦想，在所有人都对她连声恭贺，羡慕不已时，她只是低着头，轻轻靠在夏磊身上闭上了眼睛。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可以这样亲昵地靠着他了，对这个男人，由感激到深爱，再到现在不得不放弃，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失去了继续爱他的权力。
从今往后，她怕是连眼里的那点爱恋都要隐藏的干干净净了，否则，在这个鱼龙混杂的世界里，自己就是想留个全尸都难了。
夏磊出国的签证办得出奇得快，两周后登上了前往圣彼得堡的班机，十二个小时后，顺利到达，韩骆已经安排了人接机，短暂的休息后，他直接去了圣彼得堡大学。
没有通知伍月要来，倒不是想给她什么惊喜，只是在知道了那晚的真相后，不知该用一种什么心态去面对她，甚至这两周来，他都不敢给伍月打个电话，怕泄露了自己的情绪，更怕从伍月的语气里听出些之前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比方说淡漠和疏离。
他现在不能去想这些东西，只是像个终于找到明灯的旅人，不管不顾地朝着那片光明奔去，不去考究那是不是真的存在。
此时正值深秋，满地的落叶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折射出异常温暖的光泽，在这个异国的校园里，周围都是蓝眼睛的白种人，夏磊一眼便望见了远处低着头的伍月，这是一条没有岔路的小道，所以他停下了脚步，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静静地等着。
即便是在这个以帅哥美女著称的国度里，那颀长挺拔的身型和俊朗无比的外貌还是引起了来来往往的注视，只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个渐渐清晰的身影上，温柔而眷恋。
伍月听到身边的窃窃私语，仿佛有所察觉，抬起头时，几米开外，一个再熟悉不过，却又恍若隔世的俊朗面孔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眼睑。
一刹那，她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就在刚刚，她回忆里的那张脸突然间就出现在了眼前，她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还是梦境太过真实。
那个她已经深深印刻在心里，已经被深埋起来的脸庞此时正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微笑看着她，而他的眼神里有着她曾经无比渴望的东西。
深深地，压抑不住的爱恋。
伍月呆住了，她不敢再往前走，怕这一切只是睡梦中还未清醒残留的美好画面。
夏磊看着她懵懂而迷茫的神情，唇边的笑意渐浓，向前迈了两步，停顿了一下，伸出手臂，轻轻落在那双瘦弱的肩膀上，微微一滞后，声音略微沙哑，却无比温柔地说：“小五，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