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晨昏昏沉沉的从地上撑坐起,双臂裸露的部分有不少细微被玻璃划破的豁口,渗出丝丝殷血,他急忙将方景焕扶起来,身上也和他一样狼狈不堪,说道:“你有没有事?“
方景焕听不清话,但看高晨焦急的神情大致猜得出说的是什么,没力气地摆了摆手,刚才如果再晚一两秒,恐怕他和高晨都会被那道冲击波吹出护栏外,活生生从四十八层的高度摔死。
喘息几口的方景焕摸了摸两边的耳朵,湿润的触感不禁让他把手指放到眼前看了看,指尖上染着些血液,不确定地对高晨大声道:“帮我看看耳朵里是不是流血了,我有些听不见声音。“
高晨忙检查了下他两边的耳朵,松口气道:“只是脸上有玻璃划破的小伤口,耳朵没事,我耳朵也在聋着,过一阵子就好了,刚才要不是你,恐怕我们两个就要做对亡命鸳鸯了。”
“什么?”方景焕听得断断续续的,并不完全。高晨只好连说带画的指了指他靠近耳朵的部位。
照做的方景焕摸了摸那里,并没有任何疼痛感,人在遇到危机时那种肾上腺素骤升的状况是会大幅降低身体上的痛感,好在手上不断传来的湿润感可以确认是这个位置破了些皮,而不是耳朵的问题。
“没想到离那里这么远还能被波及到,滋味可真够带劲,方景焕你倒好没点事,你看看我这两只手,不知道我家里的创可贴够不够用。”高晨看了看此刻快被血染得通红的手臂,还有些零星的玻璃碎渣嵌在皮肤上,上面一阵阵蚂蚁噬咬的细微痛楚,脸颊不时的抽搐一下。
方景焕只轻轻瞥了眼,虽然流了很多血看似受伤很严重的样子,从高晨神色上并没有那种重伤的痛苦,相反他到现在还跟反胃似得难受。
在撞破玻璃门的时候,他是先将高晨往前推再撞玻璃门的,因此比高晨落后半个身子,所受到的冲击要大得多,如果去理会向来喜欢小题大做的高晨,受过蹂躏的耳朵就还会再要经历一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味道,方景焕忍着一股子难受回头望向阳台外面,对面的大楼上全部玻璃碎开,千疮百孔得像是被废弃的烂楼,空中还飞舞些不知名的焦状物。
远处那朵暗下来的蘑菇云比夜色还要显得漆黑,耸立在高空中久久不散,废墟的即视感达到顶峰,这就是末日所才能看到的哥特式美景,把同样回头的高晨看得倒吸一口冷气,直呼命大。
这绝不是电影特效里所能呈现的效果,光在炫丽的背后那血淋淋的残破事实就是特效里无法表达出来的,如果有人在爆炸中死去,那就真的是尸骨无存,而不是在电影片尾中群众名单上添加一个姓名。
不用想处在爆炸附近的幸存者会有几个活下来,为了处理一身的小伤,方景焕和高晨上下忙活了好久,天色都完全黑下来。
屋内的照明出现了点问题,时不时闪动几下,有种在下一秒就熄灭的感觉,地板上的碎渣倒是懒得清理,明天就要离开,可能高晨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家。
血比想象中还要快的止住,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已经干成血痂,快得像是放在烈日下烘烤,方景焕拿来了一大叠创可贴。
高晨嫌贴这东西到处打补丁似得麻烦,打算用绷带直接将两只胳膊木乃伊一样完全裹住,他解开双手系了一天的旧绷带,刚解开一只手就停止了动作,惊奇地看着昨夜明明砸电视液晶屏幕后破了不少皮的手,竟然完好得像是没受过伤。
他活动了下这只手,没有丝毫的异样,原本破皮的位置完好如初,要不是破皮处还残留了点血痂,还真以为就没有受过伤。
高晨解开另一只手的旧绷带,结果不言而喻,立即大呼小叫道:“快看我的手,出怪事了。“
方景焕把目光投了过去,除却一双正常的手,手上有五个正常的手指头外,没有任何一点不正常,难不成会变魔术似得多出一个指头?
方景焕便继续用毛巾擦拭起脸颊上的血,高晨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说道:“是真的出怪事了,还记得我昨天砸电视受伤的事吧,你看我手上的伤,竟然没了,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方景焕目光一凝,手上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被这么一说果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按人体的恢复速度,哪怕是再细小的伤口也不可能一天之内恢复成没受伤的模样,况且破皮的伤口没有一周以上的时间根本愈合不了,这些都是常识。
“不会是刚才核弹爆炸,辐射得把我身体变异,导致恢复速度加快了?”高晨略微古怪道,下意识摸了摸身体各处,生怕会长出奇怪的东西来。
“如果是核弹我们早死了。”方景焕摇头道,想想投在岛国的两颗核弹,那可是足足炸毁了两座城市。
他思考了片刻,身体的异常不可能是在爆炸后出现的,高晨双臂上的伤口并没像双手那般一齐愈合。
方景焕扯掉贴在自己嘴角处的创可贴,用舌头去触碰那裂开一丝豁口的嘴角,竟和高晨状况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不仅仅只是高晨他一个人的问题,丧尸暴动是从昨晚吃夜宵时开始的,所有原因都只能从这里进行猜测,如果是一路上不小心被丧尸感染,那么也应该跟杨安那样早就死了。
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就算推测出事实也改变不了什么,说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当见怪不怪好了。”
“好像也是,说起来有点命背,好死不死的偏偏站在外边的时候突然冒出个蘑菇云,搞得我现在都还浑身不舒服。“高晨边唉声叹气边弄起绷带,一只手的一圈圈绕,方景焕看不过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主动过来帮忙。
高晨把绷带交给他,除了等着包扎便无所事事,于是观察起与他凑得很近,都能听见那细微呼吸声的方景焕,那男女界限模糊的脸庞甚至能让女人感到艳羡的程度,可以说男女通吃了,叹气道:“这个看脸的世界,方景焕,你说你要是个女的多好,我肯定会爱上你的,不会出轨的那种,绝对是对你矢志不渝啊。“
刚把一只胳膊包扎完的方景焕手一停,抬头怒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上我?“
“现在不都流行那啥,正好今晚我们孤男寡女的,那是天雷勾地火啊。“高晨用那拙劣的表演扮着那副痴汉样,恶心到了方景焕。
方景焕只想把这个无下限满脑子肮脏污秽思想的畜生给阉成九千岁,转身离开前,他把绷带砸在了高晨怀里,恶狠狠道:“别说我认识你,自个绑去。”
高晨无耻的笑着,像极了祸害了某位黄花闺女后的纨绔子弟。
把方景焕恶心走了,高晨不得不又自个包扎,待包扎完毕,试着活动双手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身体不听指挥似的僵直不动,像是睡在床上时被鬼压床,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挪动一下双手。
就在挪动的瞬间,高晨脸色变得扭曲,隐藏在皮肤下的青筋宛如一条条扭动的小蛇凸起,眼中的画面褪去了应有的颜色,只剩下黑白。
他的眼里流露出慌张和恐惧,想大喊却喊不出声,细密的汗珠从脑门上冒出,像是溺在水中死死沉入水底的绝望。
忘了这股悸动的异常是什么时候过去,一切回到正常,身体恢复了控制,已浑身是汗的高晨瘫软在身后的沙发上,带着后怕的脸阴晴不定。
“怎么出那么多汗?”方景焕奇怪问道,刚上了一趟厕所回来的他没有见到高晨突发的一幕。
高晨迅速调整回了那有说有笑的轻松笑容,只是看起来未免有些惨淡,他展示起包扎好的双臂,说道:“自己弄就是费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汗了。”
“真的?”方景焕狐疑道,怎么看高晨那一身的汗都像是剧烈运动后才有的,加之已经步入初秋,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睡觉不盖被子都会冷得睡不下去。
方景焕走到近前,打量着高晨,上面的一丝细微处都没有放过,高晨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生怕那双细腻的眼睛看出什么端倪,他忙提高声调,笑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你就别瞎想了。”
“那就……早点休息吧,出了一身汗,我正好去洗个澡。”高晨仓促着一起身就走开了,不给方景焕说话的机会。
方景焕微微错愕,高晨莫名的过激反应让他的疑心反而更重,只是高晨不愿说,他也只能放在心底,退一步说,即使情义重的高晨瞒着些东西,也不会害他这个头号死党。
不知怎么,毫无头绪的乱麻竟将高晨反常的举动和身体异常恢复速度的一根线联系了起来。
方景焕忧心忡忡,可不管怎样,明天才是他所要考虑的事情,这可不像电脑里的游戏,死了一次还能重新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