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守门道僮引了一群人走进来,为首的正是付晓、刘孟、青海婆婆,身后各带数十名弟子不等。曾蕊见刘孟身后有一位姑娘,正是曾在甘泉遇到过的刘湘。心道:她怎么和崆峒派的人在一起。她也姓刘,莫非是刘孟的女儿?再仔细一看果见二人眉目间果然有几分相似。贾德升对三人说道:“三位掌门屈尊莅临,敝观蓬荜生辉。”青城派掌门付晓说道:“多年不见,贾道长风采不减当年。贫道与刘掌门偶从华山脚下经过。恰闻今日乃是静阳派创派祖师陈真人祭日,故此特来拜祭。唐突之处,还乞见谅。”贾德升答道:“二位有此盛情,不但先师在天之灵甚感欣慰,便是敝派上下也感同身受。”刘孟说:“当年陈真人在此讲经,贫道躬逢其盛。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妙理箴言,受益至今。今日此来也只是略进晚辈的一点心意。”宋惊空、白惊枕也和付、刘二人客套一番。付、刘二人见宋惊空用黑布蒙着双眼,心中微感奇怪,不过也不便询问。只有武惊玄想起当日在桃花峪,付晓曾逼自己和徐剑风、曾蕊为青城派众人让出石屋避雨,心中早已火冒三丈,只不过师兄在前不好发作罢了。贾德升又对青海婆婆说:“青海婆婆亲临敝观,贫道有失远迎,还请勿怪。”青海婆婆说:“贾掌门太客气了。我老太婆既不是八大派的掌门,又不是武林名宿,不敢劳贾掌门亲自打招呼。”刚才三人进来之时,付、刘二人走在前面,青海婆婆居后,贾德升先与付、刘二人打招呼,因此青海婆婆感到不悦。贾德升不亢不卑地说道:“来者皆是客,贫道又岂有亲疏之分,先后有序,贫道不能越礼慢客。”意思是指自然要和先到的打招呼,青海婆婆听了倒也无话可说,随即入座。曾蕊见众人礼毕,忙上前拜见师父,说道:“师父一路辛苦了。”青海婆婆“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曾蕊又说:“师父的腰不太好,让徒儿为您捏捏。”说时便要动手。青海婆婆听后心头一热,自己弟子虽多,却少有这么知冷知热的人。但是她仍板着脸说:“你还认识我这个师父吗?你给我捏腰,我老太婆怕折了寿。”曾蕊说:“我怎么会不认识师父呢?师父对我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徒儿怎么能忘?想必师父也十分想念徒儿。要不怎么会不远千里到华山来看我。师父放心好了,我很好,只是心中十分的想念师父。”说时竟也双眼含泪,青海婆婆“啐”了一声说:“别自作多情了,若知道你在华山我就不来了。”话虽说的难听,心里的气却消了几分。曾蕊看了看师父身后的邱叶、邵明。做个鬼脸说道:“两位师兄也来看我,师妹我好高兴啊。”邱、邵二人“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曾蕊说:“原来两位师兄嗓子疼,那就不必说话了,放心吧,师妹我不会见怪的。”张道士又让手下的知客道人搬出许多椅子,青城、崆峒两派掌门和青海婆婆相继坐下,那些弟子们自然侍立身后。贾德升、楚惊离、宋惊空、武惊玄分别坐到了主位上。小道僮给客人们端来茶水,众人边喝茶边说些闲话。
这时守门道僮又来禀报:“昆仑派掌门赵文玉及‘杜氏四杰’,南海派掌门谢辉、天山派掌门钟月门外求见。”贾德升已感到今日遇上了生平所未有过的风浪。不过他悟道多年,早已达到了处变不惊的境界,用极平淡的口气说:“有请。”工夫不大,三派众人走了进来,人们见三派加在一起不下六七百人。其中赵文玉、杜氏四杰、钟月和贾德升都是旧识。只有南海派掌门谢辉是初次见面。众人也都想见一见这位八大派中唯一的女掌门到底长什么样子,一时纷纷向前探头观看。只见谢辉身材娇小,大约三十多岁,柳眉凤目,举止间颇有几分淑女气质,怎么看也不像堂堂的一派掌门,。贾德升率众人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赵掌门、杜兄、钟兄多年不见,几位的英风侠气丝毫不减当年。”赵文玉、杜氏四杰、钟月自然也免不了客套一番。贾德升又向谢辉说:“这位想必就是南海派掌门谢女侠了。”谢辉说:“正是,贾道长一向可好。”谢辉举止优雅,顾盼多姿,说话声音轻柔甜美,看上去倒像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贾德升说:“托福,托福,当年谢掌门继任大典,贫道未能亲往道贺,今日谢掌门亲临敝观拜祭先师,盛情如此,贫道情何以堪?”谢辉莞尔一笑说道:“贾掌门谦和待人,令人如沐春风。”略一停顿又说:“陈真人一代宗师,万流景仰。我虽未能承教于庭前,然而一路走来,其遗风遗泽,仍宛然在目。今日能在灵前拜祭,南海派上下荣幸之至。”接着谢辉又与静阳派其他人相见。谢辉继任掌门之时,武惊玄曾代表静阳派前去道贺,故此二人有一面之缘。武惊玄含有深意地说道:“谢女侠此番前来,必定有一番指教了。”谢辉说:“指教二字实不敢当,只是武林豪杰会聚华山,小女子也只不过是追随天下英雄之后罢了。”
小道僮摆好了香案,正中摆放了陈抟的牌位。牌位上写的是“先师陈抟之灵位”,正是贾德升笔迹。众掌门见了牌位齐刷刷站了起来。贾德升点燃了三柱香,插入香炉之中,人们刚要行拜祭之礼,忽听有人说道:“且慢。”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出言喝止天下英雄,只见少林派人群中迈步走出一人,曾蕊一看正是朱星冉。贾德升问道:“这位少侠有何指教?”朱星冉说:“今日天下各路英雄前来拜祭陈真人,静阳派是否就会认为,静阳派可以凌驾于天下英雄之上,胜过了其他门派呢?”贾德升说:“少侠此言差矣,众位前来拜祭先师,一来是对先师的敬重,二来也是对敝派的抬爱。敝派又怎敢因此而得意忘形呢?”朱星冉说:“只怕贾道长嘴上这么说,心里未必这么想。”众人一听他竟然用这种口气对贾德升说话,实在太过不敬,静阳派众人听了一个个怒目面视,恨不能立即上前教训这个狂妄之徒。贾德升仍坦然说道:“请少侠明示。”朱星冉说:“在下有一位师兄名叫郝古,我们同为少林俗家弟子。我师兄艺成之后,就回了老家洛阳,静阳派弟子孟华轩无故将我师兄打伤,并且好生羞辱一番,请问贾道长,这是何意?”贾德升说:“令师兄行为不检,横行乡里,相信今天来自洛阳的英雄也会有所耳闻。”东边一位老者说:“老夫就是洛阳人,听人说那郝古抢男霸女,夺人财产,在洛阳一带十分张狂,从来不把别的武林同道放在眼里。”人们听了以后,均觉此事怨不得静阳派。宏明对朱星冉斥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竟敢在贾道长面前指手画脚。”众人暗道:还是少林高僧明辨是非。宏明又说:“郝古为非作歹,理应严惩。不过贫僧认为他既是我少林弟子。即使有千错万错,也应以少林门规处治,由静阳派出面干涉,未免不合武林规矩。”人们听后均觉宏明说的有理。江湖各派均有门规,静阳派出面教训少林门人,实则犯了武林大忌。贾德升说:“大师说的何尝不是,静阳派又岂敢干涉别派事务,当日我听说贵派门人郝古为非作歹,败坏少林清誉。贫道自认为贵我两派同气连枝,故此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少林寺,信中言明了郝古所作所为,并希望少林派约束门人,但是这封信发出之后有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贵派弟子郝古仍然我行我素,毫无收敛。于是贫道又修书一封,再次提及此事,但是贵派仍无回信。贫道窃以为贵派事务繁忙,一时无暇顾及此事,故此才派轩儿前往洛阳劝说郝古,可郝古仍不肯弃恶从善。
最后轩儿才与郝古动了手。为此贫道还曾斥责劣徒做事太过鲁莽。”说到这里略做停顿,对孟华轩说:“轩儿,今日你当着天下众英雄的面,向少林诸位高僧赔礼道歉。”孟华轩心里虽不愿意。不过师父有命,不敢违背,于是他向宏明等人单腿跪地说道:“静阳派不才弟子孟华轩向诸位大师请罪,在下对少林多有冒犯,还请诸位大师治罪。”宏明听了刚才贾德升的解释,心中怒气消了几分,现在又见孟华轩跪在地上赔礼道歉,心说:贾德升这一招好生厉害。明着是向我们少林派赔礼道歉,实则是以退为进。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若再不依不饶,天下英雄都会说少林派不通情理。宏明双手合十念佛号,说道:“孟少侠快快请起,此事不应怪你。”说完双手相搀,孟华轩也不客气,站起身来。宏明见孟华轩倜傥不群,气宇轩昂,也不由暗喝了一声彩。在场众人见少林,静阳两派之争转眼间烟消云散,不由心中微感失望。
这时守门道僮不断来报,两湖、两广、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江南、川陕、云贵各地英雄陆续赶到。其中既有众人认识的成名英雄,也有人们不认识的后起之秀。既有听说过的,也有从未听说过的。既有小门派的门人弟子,也有不属任何门派的武林豪杰。由于来客过多,静阳派众人一时应接不暇,显得有些忙乱。也有的人干脆不和静阳派的人打招呼,就站到了人群里。云台观内各大门派的人自成方阵,还比较轻松。其余各路英雄混在一处,摩肩接踵,呼吸相闻,就连抬一下胳膊都要和身边的仁兄打个招呼。曾蕊见东边有一伙人,身背铁箸,正是铁箸门众人。为首的是一位短须中年人,心说:相必他就是铁箸门掌门凌洛。
这时朱星冉又走到了前面,问道:“请问贵派是否有一个名叫徐剑风的弟子?”贾德升说:“有。”全场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均想:原来少林派的人也在找徐剑风。朱星冉又问:“那么请问贾道长,徐剑风是否在云台观。”贾德升回答道:“风儿不在云台观,贫道也不知他现在何在处。”朱星冉冷笑道:“只怕是令高足不敢出来见人。”贾德升淡淡说道:“请少侠明示,风儿他做了何等有辱道义的事情,以至于不敢出来见人。”朱星冉说:“徐剑风他卑鄙无耻,从背后暗算我。他当真光明磊落,为什么不敢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贾德升尚未回答,曾蕊走到前面,向宏明说道:“我想问大师一个问题。”宏明说:“姑娘请说。”曾蕊说:“比方说有一个人狂妄无知,侮骂大师的师父,请问大师会怎么办?”宏明见她问的古怪,不过又不好回答,说道:“贫僧一定会教训教训那个狂徒。”曾蕊说:“大师说得对极了。徐剑风和朱星冉动手就是为了此事。当日在甘泉破庙之中,朱星冉自恃少林弟子,先把徐剑风挖苦了一番,后来又辱及贾道长,徐剑风这才把他扔出门外,请问大家这算不算过分。当日之事崆峒派这位刘姑娘亲眼目睹,我又岂敢信口妄言。”曾蕊口齿伶俐,娓娓道来,再加上她举出了人证,显得更具说服力,把朱星冉说得脸上一红一白,刚想分辩几句。却听曾蕊又说:“当然了,这种丢人的事谁都不愿意承认,朱少侠你也千万不要承认,否则会让江湖朋友耻笑的。”朱星冉被气得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你胡说!”曾蕊说:“难道那天被扔出门外的不是你。”朱星冉恼羞成怒地说道:“不是。”曾蕊说:“既然不是你,那你为什么说徐剑风从背后暗算你?”
当着天下众英雄的面,朱星冉被问得无言以对,一股怒气无从宣泄,“呛啷”一声拨出宝剑。曾蕊说:“大家看到没有,他想杀人灭口了。只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成千上万,你杀不过来。”
崆峒派掌门刘孟说道:“这件事关系到徐剑风,让他出面对质,自然真相大白。”曾蕊想到刘孟曾“桃花峪”追杀过徐剑风,就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说道:“徐剑风既不是你师父,又不是你师叔,你找他做什么?”崆峒派众人听了无不愤怒。纷纷斥责曾蕊,刘孟怒道:“胡说八道!”曾蕊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徐剑风是你的师父?师叔?”刘孟无言以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在‘桃花峪’徐剑风出言不逊,我要他出来向我道歉。”曾蕊说:“那你说说徐剑风怎么出言不逊。”刘孟本是信口说谎,一时无言以对,说:“这个……我。哼!总之他对我们崆峒派大大的不敬。”曾蕊刚想反唇相讥,却听刘孟身后一个黑面少年说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对我师父无礼,真不知天高地厚。”曾蕊是孤儿,最恨别人说“野丫头”三个字。她问道:“你又是什么人?”黑面少年和徐、曾在“桃花峪”见过,只是不知道他的姓名。黑面少年说:“在下崆峒派掌门大弟子薜圭。”说话时故意加重“掌门大弟子”五个字的口气,用以表明自己的身份。曾蕊说道:“贵派有几个掌门?”薜圭说:“当然只有一个掌门,那就是我师父。这个江湖上谁人不知。”曾蕊说:“那你怎么刚才说自己是掌门。”薜圭说:“胡说,我说的是掌门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