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会在竹林中的一块空地举行。徐剑风一看已经坐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大约不下三四千人。徐剑风见这些丐帮弟子每人手中拿一根竹竿,共分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席地而坐,身上背袋多的坐得靠前些,反之则靠后些。
虽然人很多,但坐得尊卑有别,井然有序,没有一个人随便说话。正中间摆了几把椅子,共坐了三个人。其中有冷子玉,还有一位中年美妇,身披九袋,虽已人到中年,又衣着朴素,但依然是明眸皓齿,光彩照人。徐剑风心想:听费大哥说丐帮有一位女长老,名叫花紫雨,是武林中有名的美女,看来说得就是她了。另外一位长老年过五旬,也是身背九袋,看上去一副苍老无力的样子。徐剑风心说:这位一定就是传功长老西门凤了。武惊玄、白惊枕和七侠都停留在外围观看,徐剑风没有留意,一直跟费阳走到了正中,见数千丐帮弟子齐刷刷看着自己,这才觉得不对,他回头一看,却见师叔等人均站在外围。他刚想走回去,忽听冷子玉说道:“徐兄弟来了。”说时站起身来,另外的花紫雨和年老乞丐见冷子玉起身相迎,只道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于是也起身相迎。这么一来丐帮所有弟子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徐剑风。人们心中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是谁,值得费长老为他引路,三位长老起身相迎。盯得徐剑风十分窘迫,连忙对冷子玉说:“各位前辈请坐,快请坐。”冷子玉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说:“徐兄弟也请坐下歇息,一会儿再和你说话。”于是徐剑风在冷子玉身旁落座,冷子玉等人也都坐下,只有正中一把椅子空着。
冷子玉朗声说道:“刚才南舵主已连胜了四阵,现在还有谁愿意下场比试。“话音刚落东北角站起一人,说道:“我想在南舵主面前讨教几招。”徐剑风见他身披八袋,心知是八袋弟子。南英拱手说道:“常舵主。”来人正是丐帮燕京分舵舵主常生。今日丐帮比武大会,主要是几位舵主之间的比斗。南英已接连打败了金陵、长安、太原、吐蕃几个分舵的舵主。西夏分舵舵主因有事未到,所以现在只剩下常生和大理分舵舵主高培。刚才徐剑风虽然已看到南英,不过南英始终仰视半空,一副傲倪万物的样子,所以徐剑风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二人见礼已毕,开始动手。过了十招以后,徐剑风发现南英的拳法越使越快,常生渐有不支之势。突然他的右手脉门被南英拿住,南英左手在常生肩头一捏,人们只听“咯吱”一声,常生的右臂已被对方摘了勾。常生还没来得及还击,左臂也被他以同样的手法摘了勾。这样常生的双臂都软绵绵地垂了下去。他心中又恼又恨,心道:你的武功比我高,也不用在众兄弟面前如此羞辱于我。于是飞起一脚直踢南英。南英退后一步,双手抓住他的脚腕,用力一扭,只听“咯吱”一声,常生的脚也脱了臼,只剩下一只左脚能用。他拼尽全力,用脚一蹬,向南英身上撞去,南英轻身闪过。常生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栽倒,却被徐剑风扶住。刚才徐剑风见他扑了过来,满以为南英一定会抓住他,谁知南英躲到一旁观看。当时徐剑风离常生最近,所以伸手扶住他,顺手把他的双臂和一条右腿以接骨法接好。徐剑风自下山以来,武功见识已大胜往日。接骨之法虽不十分高明,却也丝毫无误。常生对他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少侠。”徐剑风知道他的双臂和右腿虽然已经接好,暂时肯定还会有些酸麻,所以指着自己的椅子说:“常舵主,坐在这歇息一会儿吧。”常生脸一红说道:“几位长老面前,哪里有我的座位。”他向四位长老行了礼,再次向徐剑风道了声谢,退回本队去了。这样一来不但常生万分感激徐剑风,就是在场的丐帮弟子也对徐剑风的侠义心肠产生了几分敬意,四位长老也是暗自点头。只有南英对徐剑风怒目而视。他认为徐剑风扶住常生驳了自己的面子,冷冷地对徐剑风说:“徐剑风,你也想和我过上几招不成?”徐剑风正色说道:“在下绝无此意。”南英冷笑道:“我量你也不敢。”徐剑风念及南天纵,没有反驳。
原来南英见几位长老对徐剑风礼遇有加,早已有几分不满。心想:我既是洛阳分舵的舵主,又是帮主的唯一记名弟子,你们几时对我客气过。今天见了这傻小子却礼遇有加,奉若贵宾。后来看徐剑风与诸位长老并排而坐,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南英向四面八方的丐帮弟子说道:“还有谁愿意赐招。”话虽说得客气,骄傲自满之情却溢于言表。冷子玉等人见了暗暗摇摇头。这时南边有人说道:“南舵主真好本事,姓高的想请教几招。”正是大理分舵的舵主高培。南英见了心说:也好,八位舵主来了七位,我再把你打败了,相信也不会有人再上场了。于是说道:“高舵主请了。”说完侧勾一拳,高培见了并不躲闪,挥拳打南英的头顶。南英心道:你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原来高培与常生交情甚厚,见南英当众羞辱常生,早已气不过,所以一上来就是拼命招数。徐剑风见高培虽然出拳威猛,不过也不是南英的对手。肩头被打了一拳之后,他仍不肯罢休,势如疯虎,连连进招。南英所用快拳是帮主传授,讲的是先发制人,占敌先机,往往对方尚未出招他已出招。对方招到中途已被打中。南英见高培用的全是拼命招式,不由暗生恨意。他使出“快拳”中的“闪电十拳”,意思是在闪电之际便可打完十拳。高培更加招架不住,前胸被重重打了一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南英仍不肯罢休,又向高培两肋各打了一拳。高培仰面栽倒,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落在衣服上斑斑点点。只觉两肋奇痛彻骨,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高培也是一条硬汉,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徐剑风心说:南英好没道理,对自己人也下这样的重手。几位长老面色凝重,微微皱眉。南英虽然又胜了一阵,却无一人喝彩。大理分舵的人们把高培扶了下去。
南英见无人喝彩,心中微感不快。环视四周说道:“还有哪位愿意赐教。”南英又问了一遍,仍无人应声。又说道:“既然没人赏脸,南某就回本队了。”说完就要向下走,忽听西边有人说道:“南舵主,为何走得这么匆忙。”南英一看是西夏分舵队中的一名弟子在说话。那名弟子坐在最后,由于离得较远,看不清面目。不过看他所处位置应是一名辈分极低的弟子。南英觉得即好气又好笑,朗声说道:“西夏分舵还有人赐教吗?”那名弟子说:“我们西夏分舵当然没人赐教了。”众人听了暗自好笑,心道:你说话倒不客气。他又说道:“区区在下最近收了一个徒弟,跟我学了几天功夫。南舵主敢不敢和他比试比试?”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向他看去。只见他身材矮小,身上无袋,只不过是一名无袋弟子。原来丐帮规定,凡初加入丐帮之人,身上无袋,是为无袋弟子。待有功可以升为一袋弟子。二袋弟子……直到八袋弟子。八袋弟子以上就是九袋长老。九袋为最高,再往上就是帮主。西夏分舵的人们打量了打量这个无袋弟子也不认识,都认为他是刚入丐帮,所以才觉得眼生。南英听后十分恼火,问道:“请问阁下的高足是哪一位?”无袋弟子说:“我这个徒弟出道以来却也做了几件小事。第一,他只用一掌就打伤了‘嗜血女魔’卢雪莲;第二,打败了西夏高手和青海派的联手进攻;第三,在洛河庄除去了为害一方的巨蟒。”众人听后心想:只用一掌就打伤了卢雪莲,这还算是小事。好大的口气,真能吹。无袋弟子长叹一声说:“我这个徒弟虽不成材,不过还不算给我太丢脸。我常对他说: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刚胜了两阵就洋洋得意,目中无人。”徐剑风越听越觉奇怪,刚才说得分明是自己。看他的身形似乎十分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南英直气得七窍生烟,问道:“令高足可是叫徐剑风?”无袋弟子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南英听了心中更加气恼,心说:连自己徒弟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吗?他转头问徐剑风:“徐剑风,你可愿意和我比试武功?”徐剑风说不愿。南英提高声音对那无袋弟子说:“你听清楚了没有,他不愿意和我比武。”无袋弟子说道:“当然不愿意和你比武了,试问有谁愿意和一个武功低微之极的人比武。正所谓胜之不武。”众人听后心道:你这不是挑事吗?南英问徐剑风:“你不愿意和我比武是嫌我武功低微吗?”徐剑风说:“不是。”无袋弟子说:“南舵主,让我告诉你,徐剑风为什么不愿与你比武,因为他与你义父南天纵交情不错,并答应你义父照顾你,所以才不愿意和你动手。”徐剑风不由大为惊奇,暗想:他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无袋弟子又说道:“南舵主,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你让徐剑风当众承认他不是你的对手,他看在和你义父的交情上,肯定会承认的。然后我们大家都闭上眼睛说你南舵主武艺高强,打败了徐剑风。只要我们大家不说,又有谁知道你不是徐剑风的对手呢。”众人听了均觉好笑。南英听了简直比让人打了一个耳光还难受。铁青着脸对徐剑风说:“看来我今天一定要讨教几招了。”徐剑风说:“胜负不重要,大家何必为这些伤了和气。”南英说:“少来,徐剑风,今天定要和你比试一番。”
徐剑风刚想再次回绝,却听场外一阵大乱,只见从外面杀进一伙人。徐剑风一看正是西夏郡主、姚玉、姚倩、沈京和西夏众武士。徐剑风已知这郡主是自己千方百计要寻找的姐姐,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时又从外面追来了许多巡逻的丐帮弟子,看样子他们想阻拦西夏众人没有拦住。冷子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冷子玉问道:“今天是我丐帮比武之日,各位强行闯进来是什么意思?”郡主说:“我们只想找黄河七侠算账,丐帮的人却一再阻拦,当我们惧怕丐帮不成。”白、武、七侠等人见闯进来这么一伙人,便都来到近前,以求在必要之时助丐帮一臂之力。姚倩一眼就认出了陈川江,指着他对郡主说:“就是他,那天就是他截着不让我回客栈。”
陈川江说:“当日我截住这位小姑娘,只是想向她问明一件事,并没有什么恶意。”郡主冷冷说道:“问什么事?”陈川江说:“我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想向她问明你的出身来历。”郡主说:“你这些话去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徐剑风对当日之事十分清楚,陈川江截姚倩,只因为觉得郡主长得与徐绵凤有几分相似,想向她问个明白,因此才引发了七侠与楚惊离的一场误会。徐剑风恐怕大家误会更深,忙走到近前说:“大家不要动手。”徐绵凤刚想拔剑,却见徐剑风前来阻拦,不由十分气恼,斥道:“当初我好心借银子给你,你却来跟我作对,滚开!”说时拔剑出鞘。徐剑风颤声说道:“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剑风。”徐绵凤见他盯着自己,又叫姐姐。不由羞得双颊绯红,说道:“谁是你的姐姐?”徐剑风见她不信,忙又说道:“我就是你弟弟徐剑风,你不认识我了吗?”徐绵凤斥道:“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再无礼我可不客气了。”徐剑风说:“自从我们分散之后,武师叔就带我上了华山。我们分别也已经有十年了。”徐绵凤是心思缜密之人,经过了诸多磨难之后,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她把剑一挥,剑尖搭在徐剑风的肩头。可对方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不由感到诧异。徐剑风含泪说道:“姐姐,你还不相信我吗?”徐绵凤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来骗我?”徐剑风说道:“请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下。”徐绵凤先是一愣,后来说道:“好,我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于是他把剑递给徐剑风。徐剑风接过剑之后,想起了往事,不由心中五味杂陈。说道:“姐姐,你不认得我,可还记得‘连滚带爬的笨猪剑法’。”徐绵凤听了以后心头一动,暗想:他怎么知道我和兄弟小时候的戏谑之词。徐剑风开始练剑,第一招向前刺出一剑,故意装作站不稳,向前跟进了几步。当时徐绵凤为这一招取名为“小猪拱窝”。徐剑风又虚作了一个向下爬的动作。当时徐剑风爬到了地上,徐绵凤戏称之为“笨猪啃泥”。徐绵凤看到这里,再无怀疑。含泪说道:“你真是剑风?”徐剑风说:“是我,姐姐。”徐绵凤握住徐剑凤的双手说道:“兄弟,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姐弟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想起了惨死的父母,想起了十年前的生离死别,不由泪如雨下。在场众人无不为其感动,连陈川江也不禁虎目含泪。武惊玄眼望长天,以使眼泪不会流出眶外。
南英看着徐剑风的背影,不由暗生恨意。他今天连胜了六阵,本来已经挣足了面子。可偏偏半路杀出个徐剑风,大大折了自己的威风。南英说道:“徐剑凤,今天我定要和你比试比试。”徐剑风此时心神激荡,悲喜交加,没有听到他说话。南英恼羞成怒,又说道:“徐剑风,我们过上两招。”徐剑风仍没听到。众人心道:人家亲人相认,哪有工夫和你比武。南英认为徐剑风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又说道:“徐剑风,我可要动手了。”说完向着徐剑风的后心就是一拳。徐剑风虽然哭得伤心,却也听到了身后的风声。于是他放开徐绵凤,回手一掌拨开对方。因为这一拳来得突然,他没来得及回头就接了这一招。好在他当初和曾蕊在“信陵庄”时,经常蒙上眼睛与曾蕊过招。当时只不过是闲暇嬉戏,不想却练成了听风辨形的功夫,今天派上了用场。南英见他接了自己这一招时并未回头,以为徐剑风看不起自己,心中更加恼火。南英把自己的十八路快拳施展出来,一招快似一招,恨不能把徐剑风当场打倒。由于南英这套拳太快太狠,徐剑风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应战,只好背对着与之过招。转眼功夫二人已过了三十余招。这时坐在地上的丐帮弟子全站了起来。这种背对着和人交手的打法,人们不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人们心想:这个徐剑风的武功真高,不用回头也能应付得了。其实徐剑风也想回身与南英动手,可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瞬息间。他哪里有时间回身,否则很可能已被对方打伤。徐绵凤离二人最近,她还误以为徐剑风练了这么一种奇怪的功夫。心想:有这样的功夫,怎么没听师父说过?南英心里又急又恨,拼命地进攻,可就是打不败徐剑风。其实南英的武功虽然不如徐剑风,也不至于相差这么远。一来他先前已斗了几阵,其力已衰;二来他心浮气躁,急于求胜,又犯了武学大忌。全场并无半点杂音,人们都全神贯注观看这旷古未闻的一战。过了六十多招之后,南英心里更加焦急。暗想:我这样和徐剑风动手,尚且迟迟不能取胜,岂不为天下英雄耻笑,又有何面目在丐帮立足。于是他再次使出“闪电十拳”,这乃是“十八路快拳”中的精妙招数。若在平时徐剑风也会捏一把汗,又何况今日是背对着与之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