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清观已是卯时,曾蕊困极了,不知不觉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徐剑风对白惊枕说道:“师叔,不如我上华山请师父下山,会同诸位师叔共同对付女魔头。”白惊枕摇了摇头说:“我自己的事怎么能劳动诸位师兄弟呢?”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曾蕊从梦中醒来。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向屋外走去。徐剑风忙问:“你去干什么?”曾蕊说:“我去买点吃的。”说完走了。白惊枕对徐剑风说:“我看你的内力在我之上,大师兄有你这样的好弟子,真令我感到惭愧。”徐剑风脸一红,说道:“师叔,其实我的内力并不强,而是别人的内力输入了我的体内。”然后把自己和展宏图之间的事说了。白惊枕说道:“展宏图对师父不满,最终叛离师门,现在他的内力传给你,想来也是天意。”白惊枕又问了贾德升的近况。徐剑风说:“师父除了教我们练剑之外,有时上山采药,并且每天都会翻阅经书。”白惊枕听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我和大师兄也有近十年不见了,想来师兄如今也已是头发花白了。”徐剑风见师叔一脸倾心的样子,说道:“我武师叔如今也在洛阳。”白惊枕说:“是吗,我怎么没见到他。”徐剑风把遇到武惊玄的事说了。白惊枕笑道:“我说师弟怎么不来看我呢,原来要去和别人打架。他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争强好胜的脾气仍然不改。”徐剑风又把师父和陆海峰约战的事说了,白惊枕长叹说道:“世人如此执著于名利,即使名利到手又能怎么样?”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忽听到观外有呼喝之声,有人说道:“在那边,臭丫头跑不了了。”二人忙走到屋外,只见曾蕊跑进观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后面跟着一群人,徐剑风一看全是丐帮的人,跑在前面的正是洛阳分舵舵主南英。后面有昨晚遇到的那个四袋弟子。曾蕊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包子向后面扔去,正打在其中一个丐帮弟子的脸上。那丐帮弟子骂道:“臭丫头,用包子扔我。”曾蕊边跑边说:“这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说时已和徐、白二人站到了一块儿。原来昨晚那四袋弟子逃走以后,不肯善罢甘休。一来他深恨徐剑风、曾蕊、白惊枕坏了自己的好事,二来也怕他们把自己的事宣扬出去,于是一早去见南英,他说徐、曾、白三人大肆侮辱丐帮,自己忍无可忍,才和他们动了手,没想到却被他们以多欺少打了一顿。南英立即传令城中的丐帮弟子寻找三人。曾蕊去城中买包子,被城里的丐帮弟子发现,他们向南英禀报,南英带人一路追踪,曾蕊故意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虽然几次甩掉了跟踪的人们,但是城里到处都是丐帮弟子,怎么也逃不出他们的眼线。后来出了城,跑到竹林里,丐帮的人们又追了上来。曾蕊被他们追急了,就从包袱里拿出包子向后扔,跑在前面的几个丐帮弟子身上都沾着包子馅。南英认出是徐剑风,心里先有几分不自在。徐剑风首先拱手说:“少庄主一向可好。”南英只“哼”了一声,并不还礼。说道:“几位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跑到洛阳来对我们丐帮指手画脚,当我们丐帮是好欺负的吗?徐剑风,不要以为杀了条巨蟒就天下无敌了,我南英倒想讨教几招。”徐、曾二人听了十分纳闷,对丐帮指手画脚,这从何说起。徐剑风说:“在下从不自认为天下无敌。”南英冷笑道:“这么说是不敢和我比了。”曾蕊说:“比就比,谁怕你?”徐剑风说:“少庄主武艺高强,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南英傲然说道:“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徐剑风不愿和他比武,实有自己的想法。一来他不喜欢争强好胜,二来南英是南天纵的义子,自己也答应他照顾南英,所以不想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伤了和气。白惊枕听到南英这么说话,心里也有几分不快,心道:“这个什么少庄主够狂妄的,看他的打扮也不过是丐帮的七袋弟子,怎么会是剑风的对手呢。”只不过他生性也不喜欢与人争执,所以没有说什么。
南英说道:“你打了我们丐帮的人,总要做个了断。”徐剑风说:“依你的意思怎么办?”南英向那四袋弟子说:“肖兄弟,他们怎么打得你,现在你怎么还给他们。”四袋弟子应了一声,笑嘻嘻得走了过来,他向白惊枕说道:“臭道士,没料到会有今天吧。”
白惊枕见了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更觉厌恶。说道:“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四袋弟子伸手抓他的前心,白惊枕用“反擒拿手法”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向外一甩,四袋弟子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南英见状,忙用双手托他手心,可没料到那一甩之力后劲极大。南某也随着倒退了四五步方才稳住身形。曾蕊说道:“这位肖大侠好轻功,一下子就飞这么远。”只此一招南英已知白惊枕绝非泛泛之辈,不由生了几分忌讳之心。他对四袋弟子说道:“肖兄弟,我让你找徐剑风算账,你和道长开什么玩笑。”
四袋弟子心道:“臭道士有点邪门,还是少惹为妙。这个傻小子已经害怕了,我打他,他肯定不敢还手。”他又走到了徐剑风的面前,曾蕊说:“昨夜我们打了你一顿,是不是觉得还不过瘾?现在又送上门来找打,徐剑风你可一定要成全他。”四袋弟子被气得七窍生烟,向着徐剑风面门就是一拳。徐剑风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四袋弟子又推又拽,却始终纹丝不动,于是忙用左拳再打。徐剑风抓着他的右拳去挡,四袋弟子左右拳打在一起,疼得“嗷嗷”怪叫。以后无论他的左拳怎样变招,徐剑风只用他的右手去挡。在别人看来倒像是四袋弟子的左右手在过招。白惊枕见二人纠缠不休,对徐剑风说道:“顺手牵羊。”徐剑风依言向后一拽,四袋弟子立即爬到了地上。这一拽的力道仍未化尽,四袋弟子又擦着地滑行了六七尺远方才停住,疼得他连连怪叫,从地上爬起来忙用双手抚弄前胸。众人见他的衣服都被擦破了,曾蕊说:“很好,这才像是个丐帮弟子。否则穿得整整齐齐,哪里还像叫花子。”她这话自然是说南英。南英见自己的人连连受辱,哪里还忍得住?他对徐剑风说:“徐少侠果然身手不凡,让我来领教领教。”
徐剑风虽然执意推辞,但是南英心意已决。说道:“好吧,既然少庄主执意要比,那我们就点到为止。”二人刚要动手,却听不远处有人说道:“住手。”丐帮众人一听这声音,不由心头一紧。循声望去,只见来了一行五人。前面一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傲骨嶙嶙,脸上带一股威严之气。丐帮众人齐刷刷躬身施礼:“参见冷长老。”徐、曾二人一看正是在洛河桥遇上的那个紫袍人。只不过他今天的装扮与上次不同。今日他身披九袋,手执木棒,显然是丐帮的九袋长老。徐剑风心道:“原来他也是丐帮的长老。”冷长老摆了摆手,示意免礼,然后向白惊枕拱手道:“白道长,久违了。”白惊枕也稽首还礼。二人相互客套了几句。冷长老又向徐剑风说:“徐兄弟可还认得老夫吗?”徐剑风忙拱手说:“洛河桥上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冷长老说:“哪里,哪里,徐兄弟太客气了。”曾蕊见这冷长老即使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很客气,仍然板着面孔,不带一丝笑意。原来这冷长老是丐帮的执法长老,名叫冷子玉。在丐帮除了帮主之外,就以六位长老为尊。六位长老之中又以执法长老权位最重,再加上帮主司马摘星喜欢四处游玩,帮中事务多由冷子玉做主。他有权处理六袋以下的任何丐帮弟子。冷子玉为人铁面无私,丐帮数十万弟子对他既敬且畏,望风悚然。丐帮众人见冷子玉对白惊枕和徐剑风这么客气,不由心里多了一份疑惑。
这时冷子玉问南英:“南舵主,来这儿有什么事?”南英略一沉吟,说道:“我手下的肖兄弟昨夜和徐剑风发生争执,今天我来问个明白。”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这么一说,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出了事,也好推个一干二净。冷子玉对四袋弟子说:“那就请肖兄弟说个明白。”四袋弟子这时面色苍白,脸上渗出了汗珠。他看了看冷子玉那副严峻的面孔,不由心里一阵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冷长老,我这个……这个……”冷子玉斥道:“什么这个那个,快说!”言语之中已带几分怒意。四袋弟子把心一横说道:“昨晚我听到他们大肆污蔑本帮,气不过才和他们争执了几句,最后动了手。”冷子玉冷冷说道:“真是这么回事。”四袋弟子心中已有一种不祥之感。不过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千……千真……万确。”冷子玉冷冷说道:“丐帮帮规第三十五条。”四袋弟子听了不由一哆嗦,问道:“什么?”冷子玉厉声说道:“念!”四袋弟子脸色大变,念叨:“凡我丐帮弟子皆应除强扶弱,如有人欺压百姓……”冷子玉喝道:“继续念。”四袋弟子又念叨:“调戏良家妇女者以帮规处治。”念到这里已是汗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到冷子玉面前,说道:“我禽兽不如,我罪该万死。冷长老念在我为丐帮出生入死的份上,就饶过兄弟这一回吧。”冷子玉平静地说道:“我丐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今天我要饶了你,丐帮将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你说你为丐帮出生入死,帮中有功的弟兄又岂止你一人,如果人人视帮规如无物,本帮又何以成帮?”他见四袋弟子跪在地上号啕痛哭,又说道:“你还想让我禀明帮主不成。”四袋弟子听后身形一震,站起身来说道:“不,请冷长老不要把这件事禀明帮主,我愿意自行了断。”冷子玉点了点头说:“好。”一名执法弟子从袋中取出一柄长约尺许的短刀,递到了四袋弟子的面前。这时四袋弟子已经擦干了眼泪,毅然接过短刀,仰天说道:“帮主,各位兄弟,我们来生再见。”“扑”地一声短刀刺入胸前,一道鲜血迸射而出,在早晨的阳光下化做千道、万点。“扑通”一声尸体倒在了地上。丐帮众人中有些与四袋弟子交情不错的,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冷子玉右手拄杖单腿跪在了尸体前,放声哭道:“肖兄弟,我们认识有二十多年了。想当年我们与辽狗交战,若不是你替我挡了一箭,说不定我早已死在战场上了。”他手下的四名执法弟子也相继跪下。南英手下众人齐刷刷跪到地上哭了起来。只有南英立而不跪,他觉得自己给一个四袋弟子下跪未免有失身份。按照武林规矩,一个人不管生前做了什么错事,只要他自行了断,所有罪过一笔勾销。曾蕊不大明白,她低声问徐剑风:“这个冷长老强迫四袋弟子自杀,现在为什么又哭得这么伤心。”徐剑风正色说道:“冷长老杀的是调戏民女的无耻之徒,拜的是出生入死的丐帮兄弟。”曾蕊听后说道:“这些人真奇怪,舍不得让他死,为什么不网开一面。”徐剑风听后摇了摇头,众人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南英一个人立着好不自在。向冷子玉道别之后,就带手下人匆匆去了。冷子玉对那四名执法弟子说:“你们几个回去,我要和几位朋友说两句话。”四人去了。
冷子玉问道:“我看道长气色不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二人相识多年,交情甚笃,所以说话也就直言不讳。白惊枕长叹一声,接着把观中道士被杀的事说了。冷子玉听后说道:“刚才我进来时见门前的竹子上写有血字,会不会是女魔头留下的。”众人随冷子玉来到观外的竹林中,果然其中有两根粗大的桂竹上各有一行血字。写的是“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众人都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白惊枕,白惊枕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她写的字。”徐剑风问道:“那她写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白惊枕长叹一声说道说道:“这都是我年轻时做下的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