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刚到城门口,突然徐绵凤尖叫一声,陈梁扭头看去,只见两个骑马的辽兵从左侧冲了过来。原来通往南门的道路共有两条。他们只顾注意后面,却不防斜刺冲来了两骑。两个辽兵在马上搭弓引箭,“嗖嗖”就是两箭。陈梁见一支箭射向了徐剑风,急冲上去推了他一把。那支箭射在了陈梁的大腿外侧,陈梁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刚要爬过去看,突然听到徐绵凤哭了起来,扭头一看却见李氏已倒在了血泊里。原来李氏发现辽兵追来,她就一直挡在女儿的面前。那一箭正射中了她的心窝。徐剑风见那两个辽兵相继下了马,向这边走了过来。这时徐剑风已能看清他们两个的面目,只见他们短发浓髯,神情凶悍,面带狞笑,渐渐逼近。徐剑风恨道:“他们就是辽狗。”想到这些恨从心头起,立刻冲到那个高个辽兵面前,用小捶头一样的拳头用力地打他,口中还说:“杀了你,杀了你,为我娘报仇,为我陈大叔报仇。”两个辽兵见状哈哈大笑。高个辽兵一脚把徐剑风踢到一旁。他刚想拔刀,忽听一声大喊,陈梁猛地从地上跃起。这一下事起突然,高个辽兵尚未反应过来,陈梁手中的匕首已刺入了他的前心,直至没柄。高个辽兵双手紧紧抓着匕首,圆睁着双眼死去。陈梁尚未拔出匕首,另一个辽兵怪叫一声,向他猛刺一枪。陈梁顾不上匕首,忙侧身闪到一旁。这个辽兵左一枪,右一枪,前刺后挑。陈梁手中没有兵刃,只好左右躲闪。他的右腿本已中箭,跳跃之际伤口疼得更加厉害。陈梁见对方一招使老,急忙跟进两步。二人相距不过一尺。这么一来辽兵手中的长枪无法施展。只好扔了长枪徒手和陈梁相斗。陈梁的伤口血流不止,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出手略一迟缓,已被辽兵掐住了脖子。那辽兵咬牙切齿,双手一起用力。陈梁顿时感到气息阻塞、呼吸困难,憋得他双手乱抓,无意间碰到了腿上那只雕翎的箭杆。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箭杆,猛力向外一拽,拔了出来。用尽全力从辽兵的脖子斜刺进去。由于用力过猛,“喀嚓”一声,箭杆从中折断。那个辽兵叫也没叫一声,当即气绝身亡。陈梁掰开他的双手,一脚把他踢到一旁。陈梁低头一看伤口血如泉涌。这时大队辽兵在拐角处出现,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发出清脆的马蹄声。陈梁顾不上包扎伤口,走过去看了看李氏已经气绝身亡,两个孩子还趴在尸体上痛哭。陈梁强行把两个孩子放到刚才辽兵的马上,自己飞身上马。一骑三人飞快地向城外驰去。
陈梁一只手扶着两个孩子,另一手取出些金创药敷在了伤口上,血流稍缓,只不过马上颠簸的十分厉害,并不能完全止住。陈梁想起刚才和辽兵生死相搏,真是惊心动魄。他一生中身经百战,从未怕过,这次是由于有两个孩子的缘故,所以才会觉得心惊胆战。这时回头望去一片漆黑,喊杀之声似乎就在耳边萦绕。陈梁感到脖子上丝丝清凉,仔细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来。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时天气并不算太冷。徐绵凤说道:“陈大叔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停下来包一下吧。”陈梁这才勒住战马,从马上跳下。他又扶徐绵凤下马。对马上的徐剑风说道:“剑风不要动。”陈梁蹲下看了看伤口,又在上面敷了少许药。徐绵凤从衣襟上扯了一块布,为他包扎伤口。这时徐剑风说道:“陈大叔,你们看那是不是萤火虫。”二人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许多移动的亮点。陈梁说:“不好,辽狗追来了。”他忙把徐绵凤扶上马,自己也跳上马。三人又急行了一程,发现前面白茫茫的一片十分平坦,知道是到了易水河边。陈梁忙勒住战马,右腿刚一着地就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知道是伤口裂开了。他强忍着疼痛把徐绵凤抱下马,这一用力就感到眼前发黑。再把徐剑风抱下马,刹时间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原来他经过一夜激战,再加上伤口失血太多,再也支持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梁感到后背一阵阵冰凉,觉得仿佛是被人拖着走。睁眼一看是漆黑的天空,知道自己是躺在地上。用手摸了摸地,感到又凉又滑,却原来是冰,这时听到前面一个人说:“陈大叔会不会醒不了?”正是徐剑风的声音。又听到徐绵凤说:“陈大叔一定会醒的,到前面我们给他找大夫。”徐剑风又问:“前面有大夫吗?”徐绵凤说:“我想会有的。”陈梁此时已知道是两个孩子拖着自己在冰上滑行。原来陈梁昏迷之后,徐绵凤和徐剑风解下了他身上系腰的褡包,拴住他的双臂拖着向前走。刚开始拽着十分吃力,后来到了冰上。两个孩子觉得比刚才省力多了,走得也快了些。陈梁心道:“没想到我今天反要靠两个孩子救命。”他向北岸看去,只见那些亮点越来越近,知道辽兵马上就到岸边了。挣扎着对姐弟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别管我,快点逃吧。辽兵马上就到了。”徐剑风说:“不行,我们还要带你去看大夫。”陈梁心中虽是焦急万分,但是身上没有半分力气,自然也毫无办法。两个孩子不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了。这时三人忽听北岸传来“扑通,扑通”几声响。仔细看去,原来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落入了河里。辽兵一来不熟悉地形,二来河面被雪覆盖,他们还以为是一块平地,就径直就冲到了河面上。河面冻得还不十分结实,哪里承受得住这些骑兵。后面辽兵见前面有人掉进河里,急忙勒住战马,一时岸上战马嘶鸣,乱成一片。河水冰凉刺骨,掉进河里的几个辽兵又不识水性,再加上身着重铠。在水中挣扎嚎叫了一阵,便沉入了河中。陈梁见岸上的辽兵们纷纷跳下战马,心道:“他们要徒步过河,这该如何是好。”这时几个辽兵伸出一只脚在河面上用力踩了踩,立刻发出破裂之声,显然河面承受不了一个大人。辽军中头目立即下令放箭,可是由于离得太远,那些箭射到离三人四、五尺远的地方,就已经力道衰歇,纷纷落到了河面上。陈梁见状心头大喜,心道:“原来不骑马也不能过河。”同时心中也感到奇怪,怎么自己在河面上不会落入河中。后来一想才恍然大悟,是由于自己躺着所以河面能承受得住。如果自己站起身来,照样也会把河面踩破。
他心头轻松了许多,问道:“离对岸有多远?”徐绵凤说:“还看不清楚。”忽然岸上喊声大作,陈梁知道一定是来了将军一类的人物。岸上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陈梁也听不真切,只是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北岸有十几个黑影趴在了河面上,慢慢的向河心爬来。两个孩子也看到了,徐剑风见那十几个人恰似追踪食物的猎犬一般,问道:“他们会不会咬人?”若在平日徐绵凤定会嘲笑他一番,不过今日哪里还有那种心思。原来刚才辽军中喊声大作,正是扎达到了。扎达从军中挑选了十几个身形较为瘦小的兵卒,让他们把盔甲脱了,爬着追赶三人。这些兵卒每人也不过百十来斤,爬在河面上也就和一个小孩差不多。刚开始这些辽兵担心掉进河里,爬得很慢。到后来发现没事,逐渐越爬越快。陈梁见敌人渐渐逼近,心头也更加沉重。心道:“我陈梁死不足惜,只可惜将军的这一双儿女……”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北岸传来了众辽兵的惊呼之声。陈梁循声望去,只见辽军队中跃出一道黑影。那黑影从辽兵们的头顶飞掠而过,向河面疾驰而来。到了河面上之后,仍然是双足着地,时而滑行,时而跳跃,有如天马行空,风行水上一般,而且河面毫无半点声音。陈梁心道:“到了这种时候,还用派什么高手?”很快那黑影超过了爬行的辽兵,追到了三人近前。那人俯身对陈梁说:“陈兄弟,是你吗?”陈梁听着有些耳熟,打量对方穿的又是辽兵的衣服。那人见陈梁仍未认出,又说道:“陈兄弟,不认识贫道了吗?”陈梁这才恍然大悟,来人正是燕京城中救过自己的那位道长。此人正是武惊玄。原来武惊玄当日与陈梁分手之后,又和辽兵周旋了一阵儿,便冲出重围,离开了燕京城。出城之后,又回到了宋境。最近宋辽战事不断,武惊玄亲眼目睹宋朝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于是他萌生了刺杀辽将的念头。后来得知辽国指挥使扎达多次带兵攻宋。于是他再次潜入燕京城,住在了城西一家小客栈内,先探好路径。他决定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刺杀扎达,因为他觉得这天夜里,扎达家中防御必然松懈。谁知他晚上到了“将军府”之后,事实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原来这天夜里府内的防御更加严密。各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传令兵进进出出,十分忙碌。武惊玄心中好生奇怪,于是他就假扮了一个辽兵混在了扎达身边。后来他随扎达进入易州城之时,战事已经基本结束。扎达做梦也没想到他身边潜伏着一位武林高手。武惊玄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所以就仍装作辽兵一直跟随扎达。后来他见到一个宋朝官员打扮的人对扎达说:“走脱了陈梁和徐静的一双儿女。”武惊玄听到“陈梁”二字心头一动。心道:“这个陈梁是不是那北方大汉。当时他自称是易州陈梁。”扎达听后不放心,便亲自带人追到了易水河边,武惊玄自然也随行。
陈梁认出了武惊玄,忙说道:“道长原来是你。”他伸手紧紧握住武惊玄的双手,一时悲喜交加,百感交集。武惊玄说道:“陈兄弟,我先打发了那些辽兵咱们再说话。”说完便向那些正在爬行的辽兵迎去。那些辽兵刚才见武惊玄从身边跑过,早已是惊骇万分。现在见他又向这边跑来,一个个急忙从身上取出匕首,准备迎战,谁知武惊玄并不与他们动手。而是快步如飞,绕着众辽兵转了一圈。但凡落足之处,河面便发出破裂之声。十几个辽兵相继落入河里。他们在河里拼命挣扎,“叽里哇啦”的地乱叫,看来一定是后悔自己长得太瘦,被挑了出来干这倒霉的差事吧。武惊玄收拾了众辽兵之后,又回到陈梁身边说道:“陈兄弟,伤得怎么样?”陈梁说:“皮肉之伤不碍事,多谢道长二次救命之恩。”武惊玄说:“你我已是朋友,以后千万不要提什么‘谢’字。”他从第一次见到陈梁,就非常佩服他的英雄气概。虽相识不久,不过心中早已把他当成了至交好友。
陈梁见武惊玄说得真挚,不禁热泪盈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武惊玄见两个孩子都呆呆地看着自己,便对徐剑风说道:“小兄弟,我们比试脚力如何?”徐剑风说好。武惊玄先点了陈梁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然后抱起陈梁向南岸跑去。两个孩子见了既是佩服,又是惊奇。武惊玄还回头对他们说:“小兄弟跑快点,比一比,看我们谁能先到对岸。”北岸的辽兵眼睁睁地看着四人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