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像灌了铅,每走一步,脚心就传来钻心的疼。“蓝总慢走,明天还要麻烦你来一次!”
我抬头,便看见了一个人对着眼前的商人憨笑可掬。
而那商人,正是蓝尚祈的爸爸,蓝叔叔。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两步迎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双眼恳切,“蓝叔叔,蓝叔叔,你帮我问问他们,我爸爸到底怎么了?”
蓝叔叔一脸窘迫,还没张口,却被身后忽然冒出来的女人给拉到一旁。
那女人不是浅蓝,而是没有了婚姻关系却还是事事为蓝家着想的女主人。
她的眼里再没有了那日说要和蓝尚祈订婚时的热切和期盼。
而是满满的冷漠。
她说,“小姑娘,我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口中的爸爸是谁,就算见过几面吃过几顿饭也不代表有什么过深的交集,你不要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在我看来是无比的可笑。
可在旁边那些个官员们看来,却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我怔怔的看着她,心里的种子在慢慢放大。
我对他们的依赖和信任被这突如其来的浪打乱了。
我带着嘲讽和恨,像她过河拆桥般的决绝,“对喔,是我认错人了,蓝廷集团的女主人早就变了,听说是个年轻的女人,叫,叫浅蓝!也对,这样风烛残年的长相,再也拴不住男人的钱包,和心了!”
我的齿间冒着触手可及的寒气。
在十月的秋风中变成让人瑟瑟发抖的武器。
在她要张开血盆大口大骂之前,我却烂漫的笑出了声,继续说着,“我下个星期就要和蓝廷集团的少公子订婚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到底还有没有关系呢!”
我挑着眉,看向一旁憨态可掬的官员,朝她微微一笑,“对了,叔叔,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叫苏晓亦,是苏盛强的女儿!也是蓝廷集团未来的媳妇呢!”
再次得到爸爸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沧桑了许多,似乎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温暖语气了,除了对我的牵挂,还有掩盖不住的疲累。
我问道,“爸,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不是你被冤枉了吗?
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是关心他有没有受到不公的待遇。
仿佛人与人间的感情总在最来不及的时刻才会爆发。
他极力掩饰住叹息,轻轻地说道,“晓亦你放心吧,爸爸很好,他们只是没收了我的手机,让我在这里交代事情!”
我勉力的扬了扬嘴角,“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个星期,似乎自己变成了海中孤岛,蓝尚祈在医院养病,还没出院,方盛睿也没了消息,倒是浅蓝,每天会打来三两个电话,只是嘲讽的笑,仿佛她心里翻涌着难以按捺的波浪,那些被我曾经侮辱过的波浪。
电话那边有了片刻的空隙,再响起声音的时候,却是,“电视柜里有一个旧皮甲,里面大概有几千块钱,最近几天你就先将就着用吧!”
爸爸仍旧在为我着想,他似乎在担心,没有他,我会吃不饱肚子。
我苦涩的笑笑,“嗯,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对面却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我连忙追问,“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晓亦,我得挂了,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还未等我回应,他便匆匆的挂了电话。
电视里传来嘈杂的电视购物的声音和空旷的电流声扰的我脑袋生疼。
我按下电话,看着窗外明亮的天色久久喘息。
已经是十月中旬,属于北方的盛源已经有些凉了。
这一个星期,除了夜里的哭泣声,和电视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人走茶凉是什么意思,人性淡薄又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全都懂了。
从那天蓝尚祈妈妈险些要扬起巴掌打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他们便看上了我爸爸的局长位置。
就是那么这些人,才会把我爸爸拉下水。
拉入那汪深不见底的冰冷潭水。
想到这里,我终于怒气冲冲的拨通了蓝尚祈的电话,响了许久,却迟迟没有人接。
想起以前的蓝哥哥,从不会将我搁在一旁不理不顾一个周,特别是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难道说,这三年的分别,让他也成了商界污流的一份子了吗?
我皱皱眉,由胃部深处传来的恶心。
我倔强的一遍遍打过去,却一遍遍没人接。
终于,我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没人接听,那么就再也不要打这个电话了。
于是有人接起来了。
我兴致勃勃的叫了声,“蓝哥哥。”
却换来了冷冽的女声严厉的训斥,“你不要再打电话了!再打过来我们就报警了!”
我不能分辨那声音是浅蓝,还是蓝阿姨。
因为她们有些时候,就连声音,都是那么的相像。
也是因为这样,她们才能这样相安无事吧。
我这样安慰自己来嘲讽她们,恨恨的挂了电话。
突然这时我却想起了江边的那个疯女人,一掌打在我脸上,说我傻的疯女人。
彼时我还厌恶,还冷眼旁观。
可现在,我却连嘲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叮咚”
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倏地起身,却怔了半天,才缓缓走向大门。
一开门,却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除了毛呢大衣的触感之外,还有温热的呼吸和下巴传来的冰凉。
我被他紧紧的按进自己的怀里,听着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挣扎着从他怀抱里出来,红了眼眶。
是方盛睿,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还未来得及撕下航空托运单的行李箱。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眶里开始溢出一颗颗透漏着懦弱和无助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