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其匆忙,晨昏之间而已。算计竟达如此,算到最后,算不出算来的名为谁,利为谁,所有只是被同样算计来的子女所算计去。可以算计生存,但我们,无法算计身后事,算计死亡。
这些大臣的算计,萧王都是看了出来,从他们由开始的慷慨激昂到后面的斤斤计较。
他们经历了这数年的风云变幻,自己的权势屹立不倒,都足以证明是极为精明之人了。
所谓精明,不过是绕着华丽的圈儿,恰恰避开正直诚信,正逢迎面而来的利益,欢心。
萧王深深明白这些。
他随凤舞天下,老生泼墨,酒酣心肠。一丝醉意,百转柔情。他选择了糊涂,选择纵容,选择不击碎这个可爱,可怜,可笑的旧梦。
在刚刚听到沈枂身死的时候,他像是蜷缩在世界阴暗角落里的一个可怜虫,畏惧而又不愿妥协。
杀戮,血腥,是他为自己的亡妻送上的葬礼,送上的祭奠。
那些人所说的,他没有听进去。
当初卫丞相联名上书的时候,他们只道天下平和,霞光万丈。可人处光下怎能不生暗影?拒绝承认黑暗的存在,也就等同默认了生命的透明,虚无与枉然,可叹,可悲!
而如今,他们又是将一个卑微而又善良的女子诉诸成恶魔。他们以为人间是与非,全凭一张嘴。
曾仰天长啸,苦寻知音三两,门人百十,灯火万家。
现低眉信目,随你密雨斜侵,人去楼空,无人问津。
插着的,是万人空巷,众口铄金,洛阳纸贵。繁华过后,更显疮痍。
萧王想要的,现在只是一个温暖而又坚固的后方,一个简单温情的家而已。他不想让自己心里的最后居处,都是被权势所包围。尽管,他还是依旧在仕。
萧王接过茶水,依旧相敬如宾道谢。
轻点一抹雨丝,指尖轻吻缠绕,穷尽雨帘之美;
捧过一叶梧桐,温润蔓延掌心,穿透血肉之隔。
细雨梧桐,正是雨季。这一时雨季,飘飘悠悠,洒了这许多个时节。
轻抿清茶,何谈有畏,舌尖飞旋着美妙,碧如玉,俏佳人,正如当年。
萧王选择了将自己留到那个年代,也同样选择了将沈枂带到了这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