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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事如风尘

河北府冀州城在北方也是不小的城市。六七月间的天气虽无南方那般炎热,空气里却自有一股闷气,扰得人心烦躁不安。

冀州城里的人们这时候大多汇聚在坊市里那些诸如勾栏瓦舍,茶馆一类的地方,喝喝凉茶,听听说书,看看戏法,打发些枯燥的时光。所以此时的福临客栈显得极为冷清,柜台上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呼噜呼噜地打瞌睡。只有一个跛腿小二拿着抹布慢腾腾地抹着桌子。

两名少年却走了进来,一个身材正中,样貌平平无奇,只是眼角总流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另一个身材略显瘦小,五官清秀,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总有一道寒光。跛腿的小二一步一拐,极不情愿地上前招呼,不知是厌恶掌柜的懒惰,还是恼这两个不识趣的少年客人。

两少年也不介意,那笑意少年开口要了一壶烈酒,一壶凉茶,也没什么下酒菜,两人一个烈酒,一个凉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半,笑意少年将手中酒壶放下,轻笑了笑,道:“只喝酒,没人聊天,怪没意思的。”顿了顿,看了那冷意少年一眼,接着道:“可你又不跟我说什么,况且你一说我又没什么说的了,这就更没意思了。小二!来来来,陪少爷我聊聊天,如何?”说着朝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又有些不大情愿,可当他看到那笑意少年手里的金元宝时,脸上的不快登时全无,身子一晃一晃急忙奔到少年桌旁,脸上堆满了谄笑,手上麻利地将金元宝收了起来,又不忘偷眼瞧了瞧柜台上瞌睡不止的掌柜。回头对着少年一脸笑意,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您想聊些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说说这间客栈吧,据说二十年前的一件江湖大事就与这福临客栈有关?”

小二闻言,一脸踌躇,转头偷瞧了掌柜一眼,旋即又委屈地道:“这个嘛,公子可是说的那铁钱镖局的案子?可这事跟咱们客栈确实没什么关系啊。这些年来屡屡有人前来打听,可咱们着实什么都不知道啊!许多次还有人在咱们客栈中大打大闹。我家掌柜的因此十分气愤,严禁我们聒噪乱谈。说起来真是大大的冤枉。”顿了一顿,看了看那少年,却又笑道:“不过嘛,今日公子倒是问得巧了,嘿嘿...咱们虽不知道,那西坊的老说书张老五或许倒有些耳闻。那老家伙号称通晓古今,一张嘴皮子说遍天下事。公子或可前去一听。”话音才落,那小二正得意间,眼前一闪,桌上又多了枚金子,“略抵酒茶钱,剩下的少爷今高兴,打赏了。”两名少年不知何时已出了客栈。小二闻言,脸上笑意更浓,自顾结账去了。

城中西坊的聚散茶馆已是老字号了,四面楼围出一个天井院,院子正中间一座凉亭,一个花白老头正在凉亭下左手上一个紫砂壶,右手里一把折扇,口中兴高采烈地讲着那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正所谓世路风波险,这世间之事,起起伏伏,实难预料。诸位客官,今日老朽献丑,咱们说一说这二十年前铁钱镖局的一桩案子。那铁钱镖局本是湖广一代的霸主,在江湖上也是颇有些盛名,谁知二十年前竟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当真是不幸之至。

众位客官或有听闻,那铁钱镖局丢了货物,故而被寄主灭门;这话原也不差,此事说起来还是在二十年前的三月初五,那日清晨,镖局里收到了一桩奇怪的货物,一只四方大铁块上面附着一张字条,说教于五月初十送至河北冀州城福临客栈。那货物是局中老仆发现,不曾见得何人所托。

旁边的布袋上标着“酬金”二字,打开布袋瞧时,竟是一个人头,却是甘兰一带的悍匪,唤作“铁虎”张霍,那人一身横练功夫,拳脚上颇有气力,当年在甘兰一带烧杀抢掠,也是凶名赫赫。那铁钱镖局中的货物在甘兰一带几次被劫均是此人之力。铁钱镖局虽也请人拿他,但那张霍久居甘兰一带,甚熟地貌风情,每每于紧要关头被他逃脱,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因此在江湖上也是大丢面子。

这次不知何人竟拿此人头以作酬金,却又丝毫不肯露面,那大铁盒通体光滑,也不见有何纹理图案的东西,又没什么缝隙开口,倒像是铁铸的一个四方铁块,如此货物,委实诡异得紧。但那局中各镖师商量,对方虽难分敌友,只凭那张霍的头颅,这事也是镖局承情;况以当时铁钱镖局之力,纵有什么麻烦,想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河北冀州城又是常年的路线,每几日总要走镖一趟,顺便带去也不费什么力气;也就承下了这档生意。

谁知在四月初八那天晚上,铁钱镖局里突然闯进一人,正是走镖的“小孟获”石勇,他胸前中了一掌,似是“力排千钧”一类的招式;口中连连吐血,只说道,‘货....货物...被...被西山八妖劫了’便断气了。原来铁钱镖局此次所运的乃是华山武极门的货物,这西山八妖速来与武极门不睦,镖局里也特地嘱咐已有提防,却不知为何仍是被他们劫了去。那西山八妖中“黑熊掌”郝无惧素以大力称雄,石勇被他一掌“力排千钧”所杀倒也说得过去。是以镖局也不曾怀疑,当下急忙派遣镖师前去西山八妖处,设法将货物追回。

却不曾想,镖师到时,西山八妖个个死于非命,黑熊掌郝无惧胸前一掌毙命,铁拂尘追魂道人项间风池穴上一道追魂针惨死,丧命头陀被一招韦陀杵击碎天灵盖,莲花仙杜娘子额前正中一枚铁莲子,疾风拐跛子李被铁拐洞穿心口,无极书生被自己铁扇划破了脖子,杀生刀孟无伤被一刀砍下了头颅,绝灭童子被人一斧腰斩,八妖各被自己绝技所杀。

只是武林中虽曾传闻有先贤前辈曾创出一门“斗转星移”的功夫,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毕竟谁也不曾见过。况且西山八妖各个绝非庸手,岂有一人同斗八人,又同时以八妖各自绝技杀死八妖的?但若说是多人同时而上,又有什么势力能恰巧凑出与八妖功力相近且武技相同的高手呢?那八妖为祸多时,彼此间必有配合,即便凑出这些高手又如何杀死八妖?

那铁钱镖局苦思多时而不得解,但毕竟武极门的货物也寻了回来,也就与他赔偿个时日不准的损失,至于擒拿凶手之事,也渐渐放过了。谁知第二日中午,镖局里便被抬回了一众镖师,皆是在外走镖的,他们武功虽参差不一,但也不乏在江湖上成名的好手,况且铁钱镖局的生意遍至大江南北,镖师们天南海北的分布,竟在一夜之间被人全部重伤送回,此绝非一般的势力所能办到。此时铁钱镖局众人才记起那个铁盒子,那铁盒子正是随着武极门的货物一同送去,但从西山八妖处拿回的货物中却没了它,只因那物件外形普通当时也没人在意,谁又能料到那一个小小的铁疙瘩竟会引发如此一场事端。

但毕竟货物是在自己手上失却,当下忆及那张字条,想起字条上所说的福临客栈,铁钱镖局急忙派人前去,只求寻到收货之人赔个不是,再设法将那铁盒子寻回。谁知所派那人不到半路便又被重伤,那对方问明来意后冷哼一笑,道:‘你铁钱镖局既接了我七星门的生意,若不能按时送到已是死罪,更何况如今至宝遗失?就凭你们,还妄想寻回?一月之后,江湖里再无铁钱镖局这个名头!’

那铁钱镖局也知道单凭自己一门之力,断然比不了那所谓的七星门,当下广发英雄帖,欲借天下英豪之力。谁知那英雄帖刚刚寄出,众人尚赶不及到达,那铁钱镖局已被人一把大火烧成废墟,一门上下全无活口。那等场景,当真是......”

炎炎夏日,枯燥的心情压抑的连时光都慢了起来。可伴着这张老五的故事,众人已不觉深入其中,渐渐忘却了周遭的烦躁闷热。甚至有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义愤填膺,满面怒容,嘴上骂着那惨绝人寰的七星门。正在此时,忽然茶楼上一道大大的喝彩声传出,众人往上看去,只见两个少年正细细地品着手中的茶,对众人略带怒意的目光似乎全未察觉。

张老五见此,正欲接着往下讲。只见一少年手上轻动,放下茶盏,展开一把折扇,微露笑意,道:“妙极!妙极!不想少爷今个在这冀州城还能听到如此有趣的故事。说书的,你讲的如此奇妙,难道这都是当日你亲眼所见的?”

张老五老脸一红,笑道:“公子爷说笑了,小老儿不过是靠这嘴皮子讨些生活,哪里有恁的大本事见这等奇事?这些不过是小老儿道听途说而已,借此赚得几个酒钱,公子爷莫要取笑了。”那公子闻言道:“原来如此,倒是少爷我冒昧了。只是你适才讲到那铁钱镖局因因遗失了一桩货物而惨遭灭门,却不知这货物是个什么物件?内中藏了些什么天大的秘密,竟要那镖局满门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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