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6日,一位十三岁的小女孩第一次进省城打工。穿着老式已退色的浅绿色衬衣,咖啡色的时装裤,白色袜子,红色布鞋,手里提着红色白线条的行李袋,里面装着换洗的两身衣服。
从亲戚家《渡河冲》出发骑着摩托,小女孩的姑父带着她,来到亲戚家另外的一个亲戚春红姐姐家,坐下午两点的火车,那天就像今天一样,很大的太阳,但没有今天这么凉快,因为这里是北方,几乎每天刮着大风。
小女孩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宋埠的公路是油漆路,公路两边都有一条白色的线条,那是她第一次见,格外难忘,村里的路都是黄土的,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潭,连自行车她都不敢骑。此时的她,对眼前的一切很好奇,城里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真的和电视里头的一样吗?不用种地,不用砍柴,不用挑水,什么都是自动的吗?
到了火车站,很安静,因为没有什么人,时间是下午一点多钟,她们去了售票处看了看车票浏览表,有到汉口的,七块钱,两点开,小女孩和那位春红姐姐各买了一张。
小女孩的姑父始终不放心小女孩,把她叫到了售票厅门口,一再嘱咐她,要听话,不懂就问,好好做人,好好工作,不要怕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万事开头难,如果这一关都过不了,将来还能去哪里?这是开始,也是决定着将来的命运,小女孩听完,直点头,她心里明白,姑父是为她好,对她的担心。小女孩笑了对姑父说:“您放心,不管有多苦,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会让您和姑姑失望的,只要老板餐厅在,我就在那里干,餐厅倒闭了,我再回来,也许一年,两年,我都不会回家的,不管有多想家,我决不给您们丢脸,不会说做两月就往回跑的,但我会常常写信给您和姑姑,告诉我在那里工作的一切,小女孩的姑父听完小女孩讲完,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了一句,我相信你丫头。
就在这时,一辆长长绿色的火车开来了,小女孩和那位春红姐姐坐上了火车,和姑父告别了,火车在行驶中,慢慢离姑父越来越远了,姑父穿着军绿色的短袖上衣,绿色的军裤,黑色的皮鞋,戴着一副眼镜,火车开远了,看不见姑父了,小女孩扭过头,看着窗外发呆,这时的春红姐姐有点困了,对小女孩说:“丫头,我晕车,我先睡会,你帮我看着行李,说完春红姐姐趴在桌上睡着了,小女孩看着窗外,时不时扭过头看看行李。
其实她也很困,坚持着,看着窗外一座又一座的高楼大厦,她在想这么高的楼,是怎么建成的呢?充满了好奇感。
从宋埠到武汉很近,没几个小时,她们就到了武汉的市区,那里有一个大牌字,上面写着《武汉欢迎你》,下车后,她们俩坐上了麻木,坐到了《新沟桥》,双洞下车了,双洞桥上是铁道,往回走了几步,是一个十字路过,往北是青山第一医院,往西是和平大道,有一个大超市叫好又多,往东是青山劳动人才市场,往南是新沟桥车站街,小女孩和那位春红姐姐拿着行李往居民楼走去,街道有许多商店,还有一个很大的服装市场,市场外面是一家接一家的小吃店,对面有个音响店。
正放着音乐,任贤齐唱着《伤心太平洋》,天渐渐黑了,街道吃饭的人,格外多,吃着说着,说的是武汉话,小女孩一句也没有听懂,她心里想,既然我来到了武汉,我一定要把武汉话学会,她们俩挤呀挤,终于到了老周的家。
老周家住在新沟桥车站街19门4号,到了老周家楼下,小女孩胆小不敢上去,那位春红姐姐对她说:“不怕,没事,都是自己人,这老板你管他叫哥就行了,因为她媳妇就是姑父的侄女,小女孩点了点头,和那位春红姐姐上楼了,门是锁着的,那位春红姐姐直喊门,叫丽丽,过了一会儿,丽丽出来开门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穿得很洋气,她们三人进去了,又有一道门,丽丽出来时不小心带上了,按门铃,开了,是老二开得,这个老二叫莹
莹,都是老周和前妻的女儿。
到了老周家,已经是晚上吃晚饭的时间了,老周的小姨子,已经做好了饭,让小女孩和那位春红姐姐一起去吃饭,小女孩不敢,心里想这么多人,我又不认识她们,我还是等一会儿再吃吧!
大家都吃完了后,小女孩盛了一小碗,自己坐在一个角落里吃了起来。
到了晚上,小女孩和那些老乡们睡在一起。
第二天,开始工作了,因年纪小,不能去餐厅工作,只能在家里做一些打杂的事情。
老周家很大,两套房子连在一起,一套用来住,一套用来做加工厂。
老周的小姨子去餐厅收银了,小女孩接替了小姨子的位置,做饭和照顾老周的两个女儿。
一开始,小女孩觉得还好,只要认真学,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多了,慢慢的小女孩发现自己处在进退两难之中,十几个人的饭,都是小女孩一个人做,从早起到晚上都有要吃饭的,一会要吃油炸的鸡爪,一会老周的外孙来了,要吃炒面,再一会老周的姐姐妹妹们要吃面条,每餐要炒好几个菜,热菜凉菜还有炖菜,到了晚上大家吃完后,小女孩把厨房的卫生打扫完,还要手洗一盆又一盆的衣服,金色电灯泡下的她,汗珠如下雨一样,滴在洗衣的大红盆里,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有老周家的衣服,还有他的兄弟姐妹外孙的,衣服洗完了,要陪两个孩子做作业,作业做完了,陪两个孩子睡觉,讲故事给她们听,直到她们睡着,小女孩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只好把在家里时发生的事情编成故事,讲给两个孩子听。
就这样小女孩一直坚持着,有一次,她杀鸡,不小心把自己给烫伤了,那是1998年8月24日的上午,她没敢让家人知道,只让自己痛痛快快的哭了整整一上午,哭到十二点,对自己说再也不哭了,休息了一个星期后,接着上班了。
之后的日子,不光每天工作的很辛苦,而且老周的两个女儿常常难为她,小女孩心里很气,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踏踏实实的做事,还老受人欺负,那天晚上,她怎么也想不开,村里的人一直都以一种轻视的眼光去看她,上学时同学也取笑她,现在工作了,还是受人摆布。
她趁大家都睡着了,自己悄悄的起床了,来到了厨房的凉台,抬头望着天空,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老天爷,我恨你,我走了,说着,打开了窗户,准备往下跳,忽然脑子出现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是母亲,这时小女孩的眼角流下了眼泪,不,我还不能这样白白的死掉,因为父母把我养大,我还没有报恩呢?还没有医治好母亲的病呢?想到这些,小女孩关上了窗户,擦去了眼泪,又回到床上躺下了,脑子里想着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挣钱治好母亲的病。
2000年的上半年,那家餐厅倒闭了,小女孩离开那里,回到了家里。
过了十七年后,小女孩一次意外,差点丢了性命,睡过去了,忽然脑子出现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是她最爱的人,她一直认为她和她最爱的人是没有爱情的爱情,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认为不是爱情的爱情竟救了她一命。转了一大圈,原来是为爱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