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国都扜泥城
“楼兰到了,东弥延叶,你究竟要跟我到几时才肯走?”我腾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彻底忽略他递过来的手,他却一点失落都没有,仍是笑着背起我的包袱,“我把你送到我们的客栈,等你安顿好了,我就回去。”
还要跟到客栈?还要安顿好我?
“东弥延叶,你是王子,不是随从,我请求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我正事!”我说完,刷嚓就从他肩上夺过包袱,他看我真是一点好脾气也没有了,便讪讪的垂了头,“要做我也只做你的随从.....你若真不喜欢我安排,我回去便是了。”
我只当他在敷衍,自顾自的先在店家柜台登记住宿,一转身——别说东弥延叶,就连满载护卫的两架马车都消失不见了......
天明的很早,许是这胡床太硬的缘故,愣是硌的我一夜未睡安稳。我胡乱洗漱过,才刚走到楼下厅堂,一乌泱的带刀护卫就乱糟糟的映入眼帘。
怎么又是——
“刘兄弟!你昨晚歇得如何?”靠左手的上座传来一句声厚嗓大的问好,我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想往回走,可惜东弥延叶早已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我面前。
“你昨晚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我简直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跟个牛皮糖似的就是甩不掉。他一脸不紧不慢,悠悠的请我坐下用早饭,边斟茶边答:“我原本是要走的,半道上想起我舅父的寿辰临近,便折回来去看看他老人家。”
舅父....
“你舅父是谁?”
“我母妃的亲兄长,现今的楼兰国王。”
楼兰国王....他若是要进宫拜见楼兰王,一定少不了与那些官吏共饮飨宴,要是能帮我弄到楼兰的俘虏名册,我岂不是正好省了亲自查探的力气?
“哎,东弥。”我略一定神,冷不丁的单叫了他的名字,他像被电打了一下似的,突然手抖,撒了手里的马奶。
“你....叫我什么?”他的微笑渐渐变成大笑,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了,我怕他又疯傻起来发神经,忙的打住,“没听见算了,我有个正事求你。”
“你尽管说,我都答应!”他拍着胸脯打保票,十分吃我这套近乎的小甜头,我便毫不客气的直接说:“我想借阅一下楼兰国的俘虏花名册,你能不能帮我?”
“什么?!”他本还是期待的小眼神朝我笑着,我才说完,他的脸立时就拉了下来,简直比翻书还快,“涟漪,俘虏名册属于军务要文,就是我母妃都不一定有权利翻阅。你要找人大可以寻别的法子,想通过我去打探楼兰国的军务,这是万万不可的。”
嗬~看来这东弥延叶也不是浆糊脑子,三言两语还骗不到他嘛~也是了,我这样直白的向他讨确实欠考虑,之前查看龟兹国的俘虏名册,都是绕着弯子去看他们的来往密函才能窥见一二,如今我得想个别的办法,亲手拿到名册才好。
我捏着馕掰扯着,还未吃完一口,又想出一计,滴溜着圆圆的黑眼珠子,嘴角带笑道:“你也别急着推脱,是我太心急寻人了,一时没想那么深,不知道这都属于军机要务。那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凭我一人之力,想来不出十年,总是能在这茫茫西域找到人的吧。”说完,我故作无奈的大叹了一口气,觑眼瞧东弥延叶的反应。
他盯着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半天,最后挤出来句:“为了一个人你能找他十年么.....若十年还未找到呢?岂不是白白浪费光阴........倒不如嫁给我的好。”
这人真是你跟他说东他讲西......完全让我的言下之意全都喂了狗....
我无力的扶额,重新振作了下精神,再换一招,“不谈这些了,你方才说要见你舅父,不知是何时进宫?”
“明日一大早便过去。”
明日......我掐指一算,离开营地已经有两日。而今日,恰是安排赤生告知霍去病我被掳的第三日,若还算上霍去病的脚程,不出半天他就能到达楼兰,所以这意味着我必须在他到达前拿到名册,不然这次“出逃”便真是白折腾一番了。
“怎么了?”东弥延叶见我陷入沉思,疑惑的问。我迅速收起脸上的焦虑,换了副淡然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来了西域这么久,都没好好去过一次王宫,不是被你绑进去,就是被你押出来,完全欣赏不到一点异域风景。”
我刻意的装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他这次还算解风情,大笑道:“那这样,你扮作我的侍女,我带你进宫去,如何?”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瞬间就展露出了莞尔一笑,“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那当然!”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啊?!”
。
马车上,一股诡异的静谧正在空气中飘荡。
贴身侍从近乎恐惧的打量着我与东弥延叶二人,东弥延叶却视而不见,一脸沉醉荡漾的望着我,而我,面对侍从审视的眼神,坐立难安的与车来了个面壁思过......
“涟漪,你穿女子衣裳还真是好看~”他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我窘迫的拿眼示意他安分点,两手不安的捏着胸前的衣襟,心跳的飞快。
示众人以一身女裳的年岁早已不可追忆,我有些别扭的捏着这楼兰式的裙纱,一时竟不知是跳下马车还是怎么办的好,东弥延叶见我踌躇,便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我打横抱起,让我稳稳的双脚落了地。
“腰挺细的~”他不经意的对着我耳根子呢喃,我条件反射般朝他挥起一掌,他忙不迭的截下,将我的手牢牢锢在他的手心里。“若不是女子的衣裳配有面纱,我是绝对不可能以女儿身见人的!你最好老实点,别想些不着边际的心思!不然,休怪我翻脸。”我面上虽是笑着,但话却是恶狠狠的,一点柔情都不讲。
他像听到个笑话似的,仰头嘿嘿笑的开心极了,落在众人眼里,还不知我跟他说了什么销魂蚀骨的话呢......
葭苇、柽柳、胡桐、白草,这些楼兰国最为繁盛的景色竟一样也没见着,反而整个王宫到处都种着颜色各异的鲜花,鸟雀的品种也极多,简直像座七彩斑斓的大花园,与龟兹国金碧辉煌的景象相比截然不同。
我思量着国王大概是个性情中人,心态也放松了许多。只要这王宫不是密不透风的严守,我便总能找到军机处拿名册。
“待会儿进去我不能同你说汉话,你也不许吭声,只看着我的手势行事便好。”东弥延叶拉着我等候在王厅门口,谨慎的说。
“为何?”
“西域各国因着最近的河西大战,都和汉朝的关系剑拔弩张。楼兰地处汉朝最近,却又依附匈奴,所以受到的欺压也格外多,舅父还因愤恨,前不久秘杀了你们汉朝的使臣。”他的口气意外的严肃,“我叫你遮面正是掩盖你汉人的身份,楼兰人大多肤白,你白胜辉月,倒看不出端倪,可长相,特别是你这小杏眼矮鼻梁的轮廓,简直是那画像上标准的汉人。”
小杏眼?!矮鼻梁?!
我莫名其妙的被他正儿八经似的点评气的火冒三丈,可是转念一想,比起他们西域的人种,我们汉人的确鼻梁较为短小,眼睛也多是凤眼或双褶儿的杏眼,不似楼兰人,两只眼睛生得跟牛铃似的又大又圆,眼窝深陷。
但我这长相叫精致!!精致!!!懂不懂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