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吹开谭华前髳,见得眉心赤色朱砂印,线砂两旁似凤尾,线下小水滴状。五者时如止,忽飞一毒镖,大伙未反应,谭华已接住。谭华严肃瞪某处,行出竹笆外将同门护身后,再将飞镖射回敌,果真中一客。
竹林行出百余黑衣人,有三领队,不蒙面,着便装,另一留胡子,年轻力壮略贵气,乃头目。谭华朝同门道:“赶紧进屋先安置宁熹。”
四者欲去,头目自袖中抽一小瓶,要挟道:“那是我特制的毒,此次我就不信你能解!但你若真没法子,就拜入我门下,我会好好善待你的。你当年毁我在灵仙镇的弟子,但念在你修为不浅,还有用处的分上,我就不怪你。我找你几年,此次天助我也,让我遇见你的笨同门!有了他们做把柄,我就不信你不服!”
谭华仍命同门入屋,亲眼目睹放安心。他冷静回视敌人,手搁腰后略低头,似沉思。头目等一阵再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谭华视他道:“我可没在想,我只是在考你们的耐性有多强。”
领队之一怒道:“臭小子,你竟敢耍我们!老大,我们还是强行把他捉回去得了,他若不答应,咱们就灌他毒,或者就直接杀了他!”
头目仍冷静举手势让他止语,朝谭华笑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好,我们就在这儿等,但我倒要看看你那师妹能撑多久!现在解药在我这,你若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待你制出了解药,你师妹应该命丧黄泉了吧?”
谭华冷笑道:“好啊!那你们随便坐,我不伺候了。但有制自有解,说的就是解毒之人。”
“站住!”头目终怒,谭华无视续归屋,头目瞬移拦他前,其余刺客顿将谭华重重包围。罗萧言等人欲相助,正下一梯,谭华顿阻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把宁熹看好就行!”
罗萧言等人顿住,毒人头目笑道:“这就是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喜欢你这性子!小的们,把他给我活捉了!”
竹林始乱,所有刺客齐进攻。谭华立原地,手聚灵力一展,全化飞灰,其一领队闪避不及也同化。头目及剩余两位领队同进攻,领队俩显然非他对手,只过数招便中毒自焚。头目惊视他,却满意道:“解毒人也制毒,看来我是低估你了!咱们现在一对一,我倒要看看谁的毒更厉害!”
谭华面无神色应:“好啊!你之前杀了灵仙镇那么多百姓,今儿又毒我同门,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今日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二人战得烈,武功不相上下,动作快难视清,罗萧言等人看得口目难合。武转斗法,头目使诈,另一手竟朝罗萧言等人攻毒术。罗萧言等人欲挡,毒术眨眼遭绿灵光销毁。他仨视谭华,只见他目不转睛瞪头目,也单手斗法,另一掌出解毒术手势未收。头目也未收掌,回视他道:“动作倒挺快,上回怎不见得?该不会早知我会回来报仇,特意把身手练好来应付我吧?若真如此,我真感荣幸能有高手特意为我增加修为,还百毒不侵呢!”
谭华再使双手斗法,冷笑道:“厚脸皮之人我看多了,也不差你。”
二人功力难分胜负,斗法再转武。谭华稳扎稳打,头目终不敌,中谭华自焚掌。头目临死前仍狂笑,挣扎道:“臭小子,这笔账,我来世再跟你要!”
谭华冷笑道:“那我就让你没来世!”
他隔空自罗萧言躯抽借断灵剑,飞刺头目。事后,竹林复太平,谭华净化断灵剑方归还,罗萧言看得傻眼,他冷道:“毒侵须净。”
言毕,谭华入屋治上官宁熹,他所使方术众人从未见过,眨眼将上官宁熹体内毒逼出。上官宁熹吐黑血,谭华仍封他数穴,将她交于狐儿看守,便朝柜中取三瓶药,里为丹丸。他各取一颗磨成粉,制出三日分量。他先喂上官宁熹一回,便将剩余解药递于逄赕善道:“每日服三次便无碍,事后方将穴道解开。”
逄赕善疑惑道:“那她中的是什么毒?”
“白药合一成毒。”谭华冷应,视着四者包袱挤满桌,忍不住复道:“今日打算何处过夜?”
大伙顿住,罗萧言上前道:“你不打算跟我们回去吗?我们为了找你,跑了好多处,宁熹也因你而中毒,她这些年来深怕你会责怪她是凶手的女儿!你怎么变得如此冷漠?今日你无论如何都得跟我们回去!”
谭华冷道:“我何时责怪她了?杀人的又不是他。如今我替她解毒,已算还她个人情,我也没叫你们来寻我,凭什么说为了我?至于回不回去,不是你们说了算!”他拂袖踏出大门,罗萧言再道:“灵树呢?你师傅呢?你总得为这两件事着想吧?你师傅担心你,强行出关只会加重旧伤!虽说他有自愈能力,但这种功法也得靠修为及精神!他身子依然虚弱,你忍心抛下他不顾吗?”
谭华顿住半晌,依旧不语离开,大伙难免着急。上官宁熹服药后沉睡,醒来已未时,得知谭华之事,深感内疚道:“都是我娘害他成了今日模样,兴许他为阻止悲剧重现,方增进修为除制毒人,施救无辜百姓。”
逄赕善也道:“方才你没看见他杀那些毒人,心狠手辣从不眨眼,我看了都心寒。他过去从不留前髳,说碍眼,如今为遮掩朱砂印,应该无话可说了。方才罗师兄告知他小师叔的事,我偷偷瞄了他几眼,他似乎动摇了。他成了刀子嘴豆腐心,日后有得玩了!”
狐儿叹息应:“日后?那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啊!他兴许处理完那两件事就回到这来也说不定。至于方才那些练毒人,兴许那晚在客栈听曲时是咱们不小心,反遭他们利用寻得小谭。”
不久,谭华黑发归来,入屋方化回。大伙傻眼,谭华冷瞄同门一眼道:“白发示众,不吓着普通人才怪!”
谭华收拾方才制药器具,上官宁熹远处细观他,前髳分左道,发尾略翘,两旁放些许发丝,长至锁骨,尾略卷。后发束马尾,配银发冠。脸蛋虽美,却散发难亲近气息。上官宁熹趁他未发觉速收眼,瞄另三师兄姐,竟也在看。谭华无视,收拾完杂物,留句「饿了自己挖笋子吃」,手捧八册书卷冷漠再出门。
逄赕善回神道:“他这些年该不会只吃笋子过日吧?可奇怪的是,他捧着书去哪儿呢?眼下他与康乐堂大夫有交情,会否因那大夫把他住址告诉我们而打算与那大夫绝交吧?”
狐儿反驳道:“你说什么呢?小谭捧的是书,我想他应该打算跟我们回去了,那大夫得喊他声师傅,我想他应该将治杂症秘诀记载于书,授予大夫以作报答。”
罗萧言笑道:“还是原来那个他啊……”
谭华入夜方归,竟见同门把行囊当枕,有空隙便睡,扒的坐的躺的,把好位置让给上官宁熹。罗萧言晓他归来,却见他又要往外跑,阻道:“小谭,跟我们回去,好吗?”
“你们吃过了吗?”谭华背对他移题,他点头道:“吃过了,此处笋子真甜。你呢?”
谭华略笑道:“吃过了,康乐堂大夫请的。”
罗萧言顿悟他移题,速道:“小谭,我知道你很在乎那些练毒人会如湘宁前辈祸害众生,但这世间之大,你一个人怎么应付?能处治一个是一个吗?练毒人也有家人,你把他们治罪,不也一样害他们家破无聚吗?小师叔还在等你回去救命,他可是你师傅!”
谭华略激动道:“别拿师傅来压我!”
此次吵醒屋内三者,谭华飞跃楼下,罗萧言也随,坚定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带回去!”
罗萧言欲用手刀将他劈晕,他一个翻身躲过,捉紧罗萧言手腕,怒瞪道:“三年前,你就是用这种方式阻止我救爹娘,如今还要来这一招吗?”
屋内三者闻打斗声外出,见此幕皆顿住。狐儿回神,下楼将二人分开,怒道:“住手!同门之间相互殴斗成何体统?小谭,你若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不打紧,但你别忘了,你还是仙境的一分子,也是礽盛学堂首徒!你至少得把你师傅及灵树之事处理完再作打算,你就尽一下责任,好吗?届时你想做任何决定我们都不拦你,也管不着!”
狐儿拂袖入屋,提着行囊便归仙境,逄赕善至谭华旁,好声好气道:“小谭,我第一次见狐儿姐这么认真发火,此次真的顾大局了。”
“我看未必吧?”谭华细声抛词话,随即冷道:“回就回!”
谭华不再御剑,转腾云驾雾,后方三者追之不及,还越过狐儿。不明气息越五行灵园,韩晖速至一观,竟见白发男子正往五行灵石重地。欲追,另四首徒至,罗萧言解:“师祖不必担心,我们把小谭带回来了,他正要灌输灵力活灵树。”
五者下重地,该处绿光闪闪,谭华灵力远比另四首徒强,无须三个时辰便了事。他拜见师祖便急匆归礽盛宫见师傅。此时,巧见师傅于寝室外赏月。谭华细观他,发现他面色苍白,憔悴不少,人来都没察觉。谭华走近他旁请安,他见谭华白发盖头,愣半晌方惊喜激动捉他双肩道:“小谭,真的是你吗?这头发……”
谭华回避道:“师傅,让徒儿替您运功调息吧!之前失去的灵力,徒儿助您补回。”劭森无视道:“小谭,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小小年纪历尽沧桑,我怎么看见你三师伯了?”
非蝉鸣亮,乃天地静。谭华无语,劭森复道:“小谭,你怎么不笑了?懂得对师傅隐瞒了吗?”
谭华冷应:“师傅也不笑了。”
劭森被他气得内息始乱,谭华欲助他调息,他一手甩开道:“不需要!你若还当我是你师傅,就别隐瞒任何事情!今日为师就算死多一回,也要你把实情说出来!为师再问你一次,这三年来你到哪儿混成这般模样了?”
谭华仍不语,劭森未及时反应已遭谭华施安神术。谭华一把将其扶,视着他沉睡貌道:“师傅,得罪了,恕徒儿无礼。”
劭森寝室现阵阵绿灵光,谭华运些许功力予师,助师自愈。待劭森醒,谭华已靠他床边入睡。劭森轻抚他发,细声道:“小谭,放下那些恩怨,做回开朗纯真的孩子,好吗?”
谭华醒,见师傅无碍便离,劭森略慌道:“小谭,你要去哪?”
“师傅已无碍,徒儿自然可安心回去了。”谭华正跨门槛,劭森复道:“你今日若敢离开仙境半步,从今往后就别喊我师傅!这三年来的事为师可以不追究,为师只要你留下!”
谭华转身便跪他前,冷道:“请受徒儿三拜!”
劭森闻后道:“这些年,仙境上下都在猜测你是去阻止悲剧重演,但这些练毒人是永远治不完的,即便耗尽修为也不可能!为师如今最大的心愿是看你好好的,不被恩恩怨怨侵略了意识!你若执意放不下,为师随你一同解决!”
谭华见师傅下床,速揽紧他,终吃软激动道:“师傅,对不起,徒儿放下就是了!徒儿答应您,不再沾世俗恩怨!徒儿离开仙境七日后,心急想练好功法遏制练毒人,却险些走火入魔,我不想让大伙担心,惟有易了气息不让师姐找到!康乐堂大夫收留徒儿半载,徒儿于那段时间悟了许多,便自习方术抗毒解毒。事后,徒儿辞医住竹林,便修成了这般模样。”
劭森终松口气,难得让徒儿弃执念,决不再追问。他扶徒立,好声道:“那就回来吧!你的竹林小屋还有何物须取?要不明日为师伴你去取?”
谭华笑道:“不必了,重要物件徒儿一直带在身上,至于那小竹屋,徒儿已赠于康乐堂大夫作为谢恩礼。师傅提前出关,对身子自然不利,回灵树已没必要,徒儿会好好照顾您,让他人羡慕嫉妒恨,我师傅已复活了!对了,明日徒儿想下山,找蒋师妹告诉她您已复活之事。”
不觉八百年,韩晖为将另四灵子结成身躯,耗尽灵力,临终前交待守好仙境便去。仙境上下跪其跟前,失声痛哭。另四灵子未清醒,首徒们容颜依旧,日夜守师床边。
焱尊较争气,第二日便清醒,劭森时而来伴,向他述说八百年来所历大小事。焱尊见谭华这般模样,竟懂得开玩笑欲收谭华为徒。滢淼三日后醒,上官宁熹激动向她诉苦。晟鑫半个月后方醒,见素华仍守着,深感欣慰。至于沃垚,清醒时已是一个月后。
众人为韩晖守孝三年毕,晟鑫方娶素华办喜宴。滢淼晓劭森对己无意,决成全狐儿及劭森,至于他俩能否行至洞房,滢淼已不在乎。翌日,首徒们醒来不见师傅们,始慌寻,终于仙境墓园寻获。师傅们正拜祭韩晖及众死去弟子,首徒们松口气。
拜祭毕,归各宫途中,五首徒竟齐唱:“春来莫提冬,夏秋尚未终,世事纷扰涌,恩仇该怎融?昔年为何年,万物瞬息变,独守余百年,恨谁已忘灭。恩仇千年崩,似真亦似梦,辗转四季变,究为何而怨?孟婆赐碗汤,信之轮回见,曾有多少真,实已聚相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