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一向是藏金纳宝之地,易家在上海也有好几十年的根基,父亲大人又是个隐形的收藏爱好者,这库房里就是有些什么清朝的老古董我都觉得是正常的,所以当琉璃惊讶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可是当我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真是愣住了,那是一个头骨?
表层是灰红色的质地光滑的材料,两个眼珠子的地方镶着两颗黑宝石,用一块黑绒布包着就放在一个陈旧的檀木盒子里,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么光线不明亮的灰暗地下室里还真是有些恐怖。
“先别动这个了,等父亲回来我问问怎么处理。你叫几个人进来先把日常用的上的东西方的几个箱子先搬上去,我挑拣些可用的留下,剩下的看是打发掉还是卖掉,都运走实在不方便。”虽然平日里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恐怖片看多了,站在这里心里总是毛毛的,匆匆吩咐一句,我逃也似的离开地下室。
临到头了总觉得事情繁多,理不出头绪来。我干脆拿了纸笔把走之前要处理的事情列在纸上,这样既不落下,也方便想起来再添。母亲最爱吃赏菊芳的蜜饯,我得给她备一大份才行,最好要是能讨到做蜜饯的法子那才是最好,不然一打战,这些好东西恐怕就都要消失了。芳儿不注重吃,就爱玩,不过现在到了爱美的年纪,就给她带些胭脂阁的植物化妆品好了,国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化学成分呢。
父亲不爱喝茶,却爱显摆,我托人从福建带大红袍过来,算算应该能在走之前到。这个季节倒不是找不到大红袍,只要有钱就都不是事,只是也太贵了一些。我自己,那些收藏的东西一定是要带走的,剩下的不过是衣服和日用品,都是可以再添置的,我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家里这些下人的去留就成了问题,有葛正良的帮助,我们全家能去德国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要是想把所有的下人都一块儿带去,那是不能够的。好在,有许多在这里都有小家的,离不了亲人孩子,到时候发了工资也就两清了。只是福伯、良婶之类的年老力薄,又没下一代供养的实在不好安置,又是跟了几十年的感情,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想想也不舍。
想了没一会儿头就疼了,索性抛开等时候到了再烦也不迟,我向来就不是什么能往前考虑太多的人。
杨芙在家里歇了一天恢复了精神后就不肯再躺着,不仅琉璃的活抢着干,厨房里洗碗涮盆的事她也不放过,闹得大家都清闲下来还不好意思,偏她自己闲了就跑出去找工作,大家想说都找不到她人,我想着这样能减轻她心里的负担,也不算什么坏事,就让大家享受一下,就当领工资的闲假了。
冬日的天就跟凉了的心一样冷冰冰的,北风吹的人手脚冰凉,不知道是让地下室那头骨吓到了,还是被天气玩耍了,好好的人就病倒了。
脖子上围着厚羊毛围巾,身上套着加棉的黑色厚呢子外套,鼻子塞的不通气,我突然想要去外面透透气,买药的事情我就自己包下了。
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在家里宅了一个月一样,抬眼一瞧发现街边许多商店好像都关门了。
难道是因为快过年了,所以关门回家过年啦?这个疑问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就被我抛到脑后。
药店倒是很热闹,不过能进来的也是看着比较有钱的,不是大衣就是毛绒外套,踩着时下刚刚出现在中国的高跟鞋,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老板,要一些普通的感冒药。”倚在柜台上,忍不住还要咳嗽几番,身边站着的另外两位女客人立马捂住口鼻像看瘟疫一样看着我,迅速闪躲到边上去。
我歪了歪嘴角,什么毛病呢,我刚才咳嗽的时候还是避着她们的,何必呢,谁不是吃五谷杂粮的,谁又不会生病?再说你们进来不也是因为生病了买药的吗?怎么还瞧不上别人了呢?
“小姐,您的,二十八块。”老板递过来一个纸袋,我看了一眼里面都没几点药却卖这么贵,想也知道是宰我们这些有钱的,难怪那些街头百姓只上药堂,因为药堂实在啊!不过这个时候的钱也不值钱就是了。
看着时间还早,我便想着顺道去饭店点几道滋补的药膳带回去给杨芙补补,家里的厨子来自南方,南方菜做的好,可这药膳就真不擅长了。
“哎哟!”正当我心里盘算着菜谱的时候,从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小男孩迎面撞到我怀里,纸袋被撞飞,药片洒了一地。
“快,抓住他……”跟在小男孩后面追出来的居然是几个日国人,小男孩一看见他们连忙躲在我身后,两拨人开始围着我转圈圈,毫不留情的踩着地上散落的药片。
索性我就不捡了,干咳几声看好戏一样看着他们,若非有个愣头青差点撞到我,我还真没打算阻止他们。
“几位休息一下,一个孩子而已,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抓他?”我和和气气的开口,对方见我终于开口非常干脆的停了下来。
“他……偷东西!”
“对,偷东西,小偷!”
其中一个人回答,另外几个也跟着附和。我低头看了一眼正扒拉在我大腿的小孩,眼睛里有着惊惧,但更多的是不服和倔强,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
“不知是偷了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我做个人情,把钱赔给你们,这事就算了,可以吗?”一般来说,有人做和事佬,聪明的就会顺着台阶下,可遇上不聪明的你就只能自己憋着。
“不行,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们要把他带走。”就刚才那个愣头青,一脸严肃的看着小男孩说道。
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蹲下身和小男孩齐头,抹了抹他脸上脏兮兮的污渍,和颜悦色的问:“小宝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拿那个东西?”
小男孩睁着大眼睛只是看着我却不说话,这让我一下子有些无从下手。
“你得告诉我,然后我才能帮你把东西留下啊!”带着哄诱的意味,我小声的趴在他耳朵旁咬耳朵。
小男孩的脸色突然一变,执拗的看着日国人:“那不是他们的东西,那是我们家的东西。”
一个日国兵立马否认:“胡说……那是我们川口小姐的爱物,怎么是你家的?”
“那是我姐姐最喜欢的链子,我爹亲手做的,是你们抢走了它。”小男孩嘶吼着叫出来,话语里满是愤怒。
短短两句话,我心里已经了然,不过又是一出欺压良民的把戏,只不过主角换成了他国的人了。突然就愤怒起来,想当初在古代,日国都只能被称为倭寇,史书里还称他们为海贼,不过是一群弹丸小国的乌合之众,现在竟然踩着我大天朝的土地来欺侮我们,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可看看周围小心翼翼围观着的百姓,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兴味,有琢磨,可没有一个有担心的,他们只把这看做是又一出免费的戏而已,根本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旁观、他们的冷漠才让这些欺侮压榨的殖民者觉得我们好欺负。恐怕只有站在当下才会觉得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好,只要能带领中国人进行反抗的就都是好领导,因为这些愚昧的人需要一盏指明灯来指明前行的路。
“几位也不必争了,不过一个链子,整个上海能有几万条都不止,川口小姐要是喜欢,改天我送她十七八条的还不带重样的,你们回去吧。”我嘲讽的看着他们,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他们就只有这些恶心的招。
“你……”他们想要阻止,可是一开始见到这女人就穿的不普通,现在又被这一番话吼住,心里头在顾忌着上头的吩咐,一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大一小准备离开。
我知道他们手里都有枪,可我真的一点都不怕,心中甚至有种想法,倘若真挨了子弹,那才叫好呢,我还能说一些煽动人心的话好叫他们感受一下中国人多力量大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带着孩子离开前,我好心给他们报上名字好叫他们回去复命,相信有了前次的好戏,川口野译要是不想撕破脸,这事就绝对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