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将至?”手里的信是从昆明寄过来的,署名是空白的,只有收信人写了我的名字。这实在是奇怪的紧,若是外公外婆的家书也不会忘记这一茬,表哥刚离开回广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通信的可能,那会有谁?算了,真要有人要来,来了不就知道了。
“小姐,今日太太吩咐过轻易不要出门,外面说是有些乱。”琉璃轻声走了进来。
“哦?发生什么事了?”我收起信件,将它放进抽屉里的最底层。
琉璃凑了过来帮忙收拾书桌上繁乱的书籍,边收拾边说道:“不知道,倒是今天早上出去买菜的福伯说街上突然出现了好多日国人,今天街上都没什么人敢在外边游荡,谁知道会不会被日国人直接击杀。小姐,你说上海是不是马上就要开战了?”
打是肯定的,全中国哪个地方没有和日国打过战?
“你怕吗?”
“小姐您看您问的,那枪子儿突突的一蹦一个人就没了,我能不怕么?这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一打战日子又要开始难过了!”琉璃突然就想起七年前自己那被饿死的老娘,谁说撑到这个时候会比那时候有福气的?
我拿起桌子上放的孙子兵法,即使熟读了也没有用,这个时候谁的拳头大谁说的算,枪杆子里出政权,谁和你谈谋略?
不由得的叹了口气:“怕也要撑着,若是每个人都怕,那我们的国家将不复存在,你会希望有一天侥幸活下去的时候连自己的祖国都没有了吗?”
琉璃重重的摇了摇头:“小姐说的也对,可惜咱们也就只能用嘴巴说说,真上战场咱们还不够人家撅的呢!”
“可不是么!”国家存亡之际缺的是有识之士、有勇有谋之人,我算的什么呢?连历史都没能记住多少。
“算了,早饭好了吧,出去吃吧。”
*
人家是挑灯夜读,我是挑灯写日记,深夜适合抒发各种感慨,人也比较容易多愁善感,所以这个时候适合写写日记把一整天的思绪都整理一遍,统筹过去、计划明天、展望未来!
“寄未来:今日收到一封怪信……”我给自己的日记本取了个名字就叫“未来”,这样会有一种和朋友聊天的感觉,写字也会变得像聊天软件一样有趣,不会那么死板生硬或像记流水账……
“咯吱——”窗户突然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看什么也没有,想来大概是风吹得动静,心里嘲笑自己大惊小怪。
“近日,街上出现许多日国人,时势俞变严峻,上海恐面临从未有过的险峻考验,当此时正需有能之人……”
“嘭~哎——”窗户突然被从外面打开重重的摔在墙壁上,接着一个奇异的呻吟声冒出,我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拿着笔当做护身符。
“你……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易家……”地上趴着个男人一身灰色的衣服好几处被蹭坏了,腹部似乎是受了重伤,一直往外渗血,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我这里是二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外面明明连棵高一点的树都没有。
“喂?喂?”不会是真的死了吧?那为什么要跑到我这里来……
“喂?”我走过去,用脚踹了踹还是没有动静,便大胆的慢慢靠近他,连蹲下也不敢有太大幅度。
“啊!”手上突然被一把抓住,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使劲往外扒拉,没想到这男人有劲的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居然都挣脱不了。
“你你你……快放手,我要叫人了啊……来人呐——”
“是我,曾郁!”他直说了这么一句就又消音了,我愣了一下连忙去翻他的脸,这一看差点没吓死,整张脸都是血迹,被扯着手也不能去拿毛巾,我只好用袖子去擦,慢慢的,属于曾郁那独有的正气十足的国字脸显露出来。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去杀人了吗?”我低呼,那血液都快流到地毯上了,我赶紧托住他往边上挪动让他能稍微靠着。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要救回他的,这件事我要处理就不能瞒过家里的两位家长,当下我应该先叫人出去请医生,还得请信得过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琉璃站在门外轻声问道,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小姐喊人,这是以前不常发生的,她怕有什么事赶紧来问问。
“没事,你去帮我叫人出去请义善堂的钱大夫过来,告诉他要带很多止血药,伤口里有东西,你快去!”我使劲挣脱那只堪比铁钳的大手,累的气喘吁吁还是没能成功。
“我去给你请大夫啊!”我在他耳边低呼,他似乎有所感应,手上的劲一松,我立马起身先给他拿块棉布按住伤口,别到时候伤口不深,死于血崩。
“小姐,你……”门在同一时刻打开,我拦住琉璃往外面走:“听话,你先去找大夫,记住我交代的话,回来再跟你解释,我现在要去找我爹娘他们。”
“哎,好的!”琉璃一看小姐没事,心里好歹放松了一下,一边往门房跑,一边思考到底是谁受伤了。
我连外套也没披急匆匆的往三楼跑,手脚冰冷的走路都有些麻木,这个时候才有点后悔刚才应该批件衣服,说不定这么一弄,明天我也该生病了。
“砰砰砰——”
“爹?娘?你们睡了吗?”我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听到细细索索的起床声,接着灯亮了。
“怎么了?这么晚……苏儿,你怎么连外套也不拿一件,怪冷的天,快快,进来,娘给你找件外套!”卢珊一打开门就看见大女儿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的站门口,给心疼的啊。
易乾雍从床上坐了起来,戴上台灯旁的老花眼镜,斜眼一看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姗姗,快给她拿件衣服!”
“我拿着呢!”
一进屋顿时觉得从脚底开始生起一团火,真个人都温暖起来。
“爹娘,我是来给你们说件事,你们说是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看到两位父母都惊讶的点点头,我再继续说道:“那救命之恩更应该相报了吧,你们还记得在昆明的时候救过我的那个军队的副团长么?他现在就在我屋里,受了很严重的伤!”
易乾雍和卢珊相视一愣,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请的钱大夫,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两位父母的反应在我看来已经很淡定了。
“走,起来。”翻身下床,********后,三个人匆匆忙忙下楼,还未靠近我的房间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看到父亲大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了。
“这?这……他是怎么进来的?”父亲大人看了已经不省人事的人一眼,又看了旁边大开的窗户,惊讶的问道:“从这吗?”
在我肯定的回答下,父亲沉默了。
“先叫人把他抬到客房去吧,总不能一直放在苏儿屋里。”卢珊看着丈夫提议道。
“恩,是应该这样,我下楼去叫人。”说着迈着不同寻常的矫健步伐疾风似的下了楼。
“你吓坏了吧?”母亲大人凑过来半拥着我,像是给我竖起一个防护罩,温暖极了。
人刚抬到客房,钱大夫正巧也来了,看着不容乐观的伤势,他皱着眉头开始命令琉璃进出取用东西,什么酒啦,开水了啦,又拿出了自己的工具,整整忙叨了一个晚上才将人弄好。
“谢谢钱大夫,还请您帮忙掩着,这是给您的诊金!”
钱大夫乐呵呵的笑:“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今天来是因为这里有人不小心砸碎了花瓶蹦到手,来取碎片来了。”说完取了诊金就走了。
就知道您最上道,我心里感激了一下,快步走回去,迎面碰上琉璃正拿着托盘往外走,那上面是刚从曾郁肚子里取出的子弹,沾满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