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空睡了个懒觉,直到日影斜垂,光辉打在窗帘上,长空才悠悠醒来,快到巳时了。
打着哈欠,撑着懒腰,这懒觉睡得,简直神清气爽。
“姑娘,再不起床,太阳就晒屁股啦!”步鱼一边侍候长空穿衣洗漱,一边咕哝道。
“知道啦知道啦,让步鱼久等是我的不是。”长空失笑,昨晚刚说今日要去逛街,步鱼就兴奋的不得了,这小姑娘怕是等不及了吧。
不多时,长空用过早膳,带着同样一身男装的步鱼出门了。
今日长空一袭淡蓝锦衣,手执纸扇,长发高高束起,俨然一个贵公子模样。
“姑娘,奥不,公子真真好俊呐!”步鱼在旁边侧头赞叹。
“哈哈,步鱼你也不懒啊。”说着摸摸步鱼的小脸,笑着摇摇晃晃走了。
“公子你怎么这样啊。”步鱼羞恼,这姑娘怎么能这样,,,,呃,轻浮呢,她微红着脸跟在长空身后,很快被长安城的繁华吸引了。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面具!”
“公子快看,那是什么?”
“糖葫芦!”
“哇,这个唐人好可爱哦!”
“。。。。。。”
长空无奈笑笑,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看这摸那的步鱼,心里微微泛酸,她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呢?
曾经的自己,也是看这这个新奇,觉得那个可爱,每次上街,秦叔叔总是会帮自己买一大堆东西,以后再也没有人这么纵容宠溺自己了。
她走上前,对步鱼豪爽的说道:“喜欢什么,本公子全给你买啦。”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公子。”看着步鱼开心的样子,长空也咧嘴笑了。
长空他们逛的是东大街的街市,不远处正是长安第一酒楼临江楼。
此时,二楼朝外的窗户微微开了,萧延朗看着在逛街的长空,突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披了一层金色的纱衣,那笑容似三月的春风,不知不觉间吹进了这个七万禁军统领的心中,泛起了怎样的涟漪呢?
长空不知,萧延朗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不设防的笑容,他想起了家中妹妹的笑,嚣张而充满讥讽,他在想,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笑容呢?
长空渐渐走远了,步鱼手里也拿上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突然,长空看见前方一阵骚动,不少人堵在街道上,不待长空上前查看,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一身粗布短打的男子,像一阵风从长空面前刮过,接着后面也追出来一个一身淡紫衣裙的姑娘,嘴里喊着:“抓小偷,别跑,抓小偷。”
长空明白了事情经过,对步鱼大吼一声:“快去找人来。”便追了过去。
那小偷向着东大街疾奔,长空一直追到临江酒楼,眼看就要追上了,却从旁边蹿出另一个人,在她脚下一绊,长空收势不及,险些跌倒。
敢在长安城天子脚下明目张胆地行窃,原来是有同伙。眼看那小偷冲进临江酒楼对面的巷子,长空眼中金光一闪,一脚踹向绊她的人,从旁边巷子追了过去。
这边厢萧延朗正在雅间内与几个公子饮酒,众人正在谈论最近京中炙手可热的陆长空陆忠谏,萧延朗刚刚看到长空之后,就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答一句,酒杯刚到嘴边,就听见前面隐约传来几声“抓小偷,站住”的声音,他立马放下杯子来到窗边,正看见长空被绊,一脚向那人踢去,旋即飞快冲进小巷,那过程快得他只来得及看到长空的背影以及被疾奔带起的发丝。
他对众人抱歉一声:“诸位慢用,延朗有要事先行一步。”便快步走出雅间追了出去。
众人虽疑惑,但也见怪不怪,萧延朗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长空七拐八绕,在小巷里飞奔,终于在一处死胡同追到了那个小偷。
那小偷本欲甩开长空,哪知慌忙间走进了这个死胡同,目露凶光,自后腰处拔出一把匕首,对长空吼道:“小子,莫多管闲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对长空身后使了个眼色。
原来,被长空踹倒的那人也追过来了。
长空看着那把匕首缓缓划过银光,冷笑道:“敢在贼祖宗面前张狂,胆子不小啊!把东西交出来,可饶你不死。”她早就看出二人不会武功,应该就是平常小贼,故而也不担心。
那小偷见长空不死心,便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紧了紧匕首,狠道:“自找死路,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大吼一声:“还不出来!”接着,死胡同两边的民居内跃出十来个同样布衣短打的男子,皆手持利器,眼神凶恶,看来今日追到他们贼窝了。
“都到齐了吗?到齐了,正好一锅端了。”长空轻笑道,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萧延朗追过来时,正好听见那句“贼祖宗”的话,于是隐在一旁,想看长空如何动作。
长空此言显然激怒了那群人,他们二话不说围上来就攻向长空。
长空在赌,步鱼已经去搬救兵了,若是不想受伤,只能。。。。。。
还未动作,从斜后方飞出一个人,长空只看见一袭靛蓝身影左右飞突,那群人便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靛蓝人影停下,长空还未看清,巷子外面一阵脚步声,少顷,一队人马抵达,将那群人团团围住。
领头一人先看到那靛蓝的身影,一愣。
立马抱拳向靛蓝身影:“萧统领。”他没有注意到长空。
那人淡淡点头,背对着长空朗声道:“陈校尉,这京师重地,却有如此宵小胡作非为,日后你怕是要多加费心了。”
“这京城一向太平,如今混进了此等宵小,确实值得深思。末将定会禀报杨大人,严查此案。”步鱼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那就好。”
这时步鱼和那个遭窃的女子跑了过来,步鱼拉着长空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无碍,他们已经被制服了。”说着走向那个小偷,把他偷的东西拽出来,那人看着长空犹自不甘心,看来这东西挺贵重嘛。
低头一看,是个绣工精致的淡黄色锦囊,其上绣着一朵兰花,栩栩如生。长空暗暗捏了捏,硬硬的东西,还有纹路,大概是枚玉佩。
长空欲把东西还给那女子,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女子竟是翰林学士杨清华,此时她一身淡紫色衣裙,身段窈窕,俨然一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怪不得长空没认出来,与着官袍一脸肃穆的杨大人可大不一样。
她笑着将锦囊递给她道:“原来是杨大人,有礼了。”
杨清华双手接过,松了一口气道:“多亏陆大人英勇,多谢了。”
这时那校尉方才发现是杨清华,连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小姐,让小姐受惊了。”
“我无事了。看这样子,这帮盗贼有些来头,带回去禀报父亲吧。”陈术便是杨清华父亲,京兆尹杨品光手下的京兆尹校尉。
“是。”
陈术问候完杨清华之后,复又对长空道:“原来是陆忠谏大人,末将陈术,多谢陆大人仗义相助。”
“举手之劳,陈校尉客气了。”
最终,陈术带兵将那群盗贼押了回去,言说必禀明京兆尹杨品光大人。那杨家是长安有名的清官严官,此事定会有个满意的结果。
这时,长空才有空向萧延朗道谢。
“公子身手不凡,武艺高强,多谢了。”
“陆姑娘乐于助人,勇气可嘉,在下佩服。”萧延朗回身望着长空说道。
“你认得我?”长空诧异,此人面容英俊,如刀刻般棱角分明,她不认识。
“谏廷司新任忠谏陆长空谁人不识?果然忠义刚正。”
“听刚才陈校尉叫公子萧统领,想必公子便是。。。。。”
“禁军统领萧延朗。既然失物寻回,几位无恙,在下便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便抱拳一礼,大步朝巷子外走去。
长空看着那抹高大靛蓝的背影,若有所思,丞相萧毓的大公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收回思绪,长空对杨清华道:“相请不如偶遇。上次述谏考多亏杨大人不辞行苦,慷慨相助,不知可否赏光与长空共用午膳?”
“看来我与陆大人极是有缘,那就走吧。”
不多时,三人落座寇华楼落华阁。
长空对杨清华说:“杨大人可一定要尝尝这寇华楼的一绝‘八宝脆皮鸭’,保证让你唇齿留香。”
“看来陆大人是会食之人,这寇华楼‘八宝脆皮鸭’可是闻名京城的。”
“哈哈,长空就是喜爱美食啦。”步鱼闻言一笑,自家姑娘不就爱吃好吃的嘛!
两人等菜的当口寒暄品茶,渐渐欣赏对方。
长空早闻,当朝唯一一位入朝参政议政的女官,四品翰林学士杨清华,虽为女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胸中沟壑绝对不比男子差。
据说,杨清华是长安百年清贵之家杨家的大小姐,更是唯一的孩子。她的父母开明,从小便向男孩子那般上学识字,入朝之前也是才名满京,京城许多贵公子踏破杨家的门槛想迎娶杨清华,她都没有同意。
杨清华向来有主见,家中长辈看着她二九年华还在等待有缘之人,不免着急,可也无可奈何。
传闻杨清华在十九岁生辰当天,向父母禀告有倾心之人。这本是好事,要知道,女子十九岁还未嫁人,那是很不多见的。
可不知为何,杨清华带那公子见父母之后,她的父母皆不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
最终,因为父母长辈的阻隔,棒打鸳鸯,那男子后来便消失了,了无踪迹,无人知晓他是谁,去哪了。
还听闻,当年此事闹得极大,杨清华放出话来,志在庙堂,此生永不嫁人。当时华皇感念她心志坚定,又爱惜她的才华,便破格让她参加当年的会试,之后杨清华通过会试,在殿试高中探花,被封为从五品翰林院修撰,后被升为翰林学士至今。
如今与之交谈,方觉她确实才华横溢,识遍古今,谈吐不俗,见地非凡,关键是,她有一腔常人所不及的豁达胸襟,令长空赞赏。
而杨清华早就知晓陆长空此人了,当初晏卓绎请她帮忙长空的述谏考检查,她方闻一女子考谏廷司,便觉此人必非池中物,加上自己也是女子,便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而后朝堂上,太子举荐,皇帝当众表扬长空的《谏上君十思疏》,她便又对长空刮目相看几分,无端的对一个可说素不相识的人产生好感,想要亲近。
也许这就是人心的奇怪之处,从官多年,杨清华一直是清高自独的,甚少与其他人有来往,真真是一心扑在庙堂之上,仿佛其他什么事她都不在意。
现在,又因为长空,找回自己视若生命之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再加上之前对长空的好奇,杨清华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的邀请。
渐渐地,杨清华用赞赏的眼光望着长空,不觉间已畅所欲言。长空表面笑嘻嘻的,仿佛何事都不甚在意,然,杨清华听出她话语间的不凡,此人有不亚于自己的豁达胸襟,更有男子尚不及的豪迈之气。
两个孤独的女子,正因为这误打误撞的相助与被相助,结成了惺惺相惜的忘年交。
“如今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以后就叫我长空吧!”长空一笑。
“长空,我欣赏你,你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懂我之人,得此知己,是清华之幸。”杨清华真心说道,眼中溢出些许笑意。
“不过,我可不敢叫你清华,哈哈。”长空玩笑道。要知道,如今的杨清华已经三十有五了,是长空实实在在的长辈。
“说到这我很好奇,还有谁让你引为知己呢?”长空露出好奇的神色,其实她对那锦囊更加好奇,什么东西让一向孤高淡泊的杨清华紧张至此?
“一个故人罢了。”杨清华收起笑容,轻声说道,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长空见她不欲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不过,长空隐约猜到了那故人的身份。
她心中暗自思索,最近总爱遇到别人露出若有所思的怅然神色,周嬷嬷如是,杨清华亦如是,这偌大的长安城到底还掩藏着多少人的心酸往事?
萧延朗回去之后,耳边还在回响那句“敢在贼祖宗面前张狂”,他微微懊恼。本来想看长空是否会武,但危急时刻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那陆长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贼祖宗?你到底,是谁呢?”萧延朗轻轻笑出声,随即吩咐亲信去暗中调查陆长空的来历。
长空不知道,自己一时大意,也许便暴露了致命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