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华楼清华阁中,长空与澹台呈遇如上次一样相对而坐,齐云依旧候在外间。
下朝之后,陆长空一直跟在澹台呈遇身后,直到到达朝阳门,澹台呈遇终于回头了。
于是,长空打发了步鱼先回去,跳上澹台呈遇宽大舒适,低调奢华的马车,一路来到了寇华楼。
澹台呈遇修长匀称的手握着青瓷茶盏,拇指缓缓摩擦着杯壁,等着长空发问,他早知如此,却不知为何依旧那样做了,告诉她,自己叫沐玦。
长空悠然地拈起小竹篮里盛的葡萄,晶莹剔透似那双晶亮的眸,与那双白玉无瑕的纤纤素手相得益彰。
“太子殿下不觉得该给下官一个解释吗?”长空定定看着葡萄,仿佛那葡萄比面前的太子殿下好看。
“若本殿说,从未骗过你,那确是我的名字,你,信吗?”澹台呈遇从这个角度,向着窗外的光,发现长空嘴唇微翘,是个嘟嘴的表情。
“下官也委实不愿相信英明神武冠绝天下的太子殿下会骗区区在下一个无名小卒呢。”微微带笑抬头看向澹台呈遇,若眼前人真叫沐玦,那。。。。。。
“哦?长空也觉得本殿英明神武,冠绝天下?”澹台呈遇似笑非笑的看着长空,突然想戏弄一下她。
“嘎?”长空认为此时澹台呈遇应该对自己解释沐玦,显然,他跑题了。
“我有说吗?殿下不是该。。。。。。呃”话音嘎然而止,长空清晰的感觉到小腹处一阵收缩,接着一股热意向下涌出,好痛。
长空下意识用手捂住小腹,晶亮的眸子现出惊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澹台呈遇见长空突然呆滞地把手从桌上放下,眼神有一瞬间凝固,随即涌出惊异之光,面色似乎有点。。痛苦,他也疑惑不已,这是唱哪出?
“怎么了?”
长空闻言从呆愣中惊醒,忍着下腹的收缩疼痛和热意,扒开衣衫下摆一看,白色的男式中裤上一抹嫣红绽开,脸色变换间猛抬头看向澹台呈遇。
“我。。”定定神,方从喉咙间挤出几个字,“我好像。。。。。。流血了!!”
澹台呈遇有一瞬间失神,眉心微拧,他嚯的一声站起来,走到长空身旁。
这一刻,恍若时光定格了一般,澹台呈遇眼神盯在那抹如花一般娇艳的红色,素来平静清冷的太子殿下,悄悄红了耳根。
长空不明所以,刚刚看到澹台呈遇失神,又瞬间来到自己身旁,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并拢微张的双腿,盖上掀开的暗红色官服衣摆。
蓦的,长空小脸涨红,那红瞬间蔓延向莹润小巧的耳垂,接着是耳根,她紧紧并拢双腿,刷一声盖上衣摆,指着澹台呈遇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黑白分明的双眼因惊吓而瞪大,显出少有的女儿家的娇憨,澹台呈遇看在眼里,想到了可爱两个字。
他微微侧身,眼神看向窗外,那样子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好像窗外有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唇边清咳一声,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手有点抖,眼前依旧是那抹嫣红之色。
良久,澹台呈遇轻轻压下长空指着自己的手,轻声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会得啥不治之症吧?怎么好端端流血了。”长空有点懵了,从未遇过这样的事,心里微微着急,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这下澹台呈遇彻底明白了,长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来了葵水,看样子是第一次。
可是要一个大男人告诉一个姑娘这种事,不知道谁做得到,反正自己现在说不出口。
即使如此,他还是轻声安慰道:“你先别急,应该无甚大碍,我先带你看大夫。”然而太子殿下并不知晓,女子来葵水会腹痛如绞。
“那怎么会流血呢,”话到一半一顿,澹台呈遇听到长空的抽气声,“嘶”额头上已经遍布冷汗,一脸痛苦捂着小腹。
“怎么回事?很痛吗?”澹台呈遇没发现自己嗓音中带着急切,他只是下意识不想长空那么痛苦。
“好痛,真的好痛!那感觉好奇怪,嘶,痛!”长空生生憋回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她下意识抓着澹台呈遇的手喊了出来。
意识清醒间,长空还未思考,就感觉身体凌空而起,澹台呈遇抱着自己快步走了出去,边吩咐齐云。
“驾车回宫!”
“是。”齐云听出澹台呈遇的急迫,尚未思索大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如此z着急,待看见澹台呈遇抱着长空疾步走出里间,他即刻飞奔下楼去赶马车。
马车上,长空捂着小腹蜷缩在软垫上,冷汗直冒,痛的她快要忍不住骂娘了,兀自甩甩头,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到底怎么了?
澹台呈遇本来已经放下心了,可看见长空那一脸嗔怒痛苦还带点纠结的表情,历来稳定沉着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处事果断利落的太子殿下这下有点束手无策了。
他轻抚长空的肩,轻声道:“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
长空紧咬下唇,转头看向澹台呈遇,“我,,嘶。。。”小腹又是一阵收缩。眼中泪光闪烁,就是不肯落下,更未叫出一声。
“痛就叫出来,大概好受些。”
“殿下,到了。”
“去叫周嬷嬷,快!”边说便抱着长空下车,一路疾行,宫女太监还来不及请安,澹台呈遇已经走过了,不多时来到了沐阳宫一座雅致清幽的小殿。
此时周嬷嬷已经在等着了,不得不说齐云办事效率确实高。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嬷嬷不必多礼,快来看看。”说着将长空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那周嬷嬷听了澹台呈遇的话,走到长空面前,还未号脉,便笑了起来,对澹台呈遇道:“殿下,这位姑娘无大碍,请殿下先行回避,奴婢马上为姑娘诊治。”
澹台呈遇一听周嬷嬷这么说,便知长空真的无恙,遂遣退众人,自己也走出殿外。
“那就交给嬷嬷了,本殿去书房。”
长空此时早已痛的不行,充满希望的看向眼前这个眉眼带笑,微微发福的胖嬷嬷,道:“嬷嬷,你把人都支走了,不会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显然,她没看到周嬷嬷眼中嘴边的笑意。
那周嬷嬷一听,立马乐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女儿家的事,男子在怎么方便呢。”
“啊?什么女儿家的事?”
“姑娘是否觉得小腹疼痛如绞,时时伴有收缩之感,一股热力下涌?此时姑娘亵裤可有湿意?”
“嗯,嬷嬷说的不错。”
“可是嬷嬷,你既说我无恙,那为何会流血,我从未伤过啊?”
“姑娘娘亲没教过你吗?女子成年之后便会来月事,是为葵水,每月一次。葵水来时,女子会伴有小腹胀痛,但都不太严重,看姑娘是初潮,怎地会疼痛至此。”周嬷嬷疑惑,说着探手拉着长空号脉。
“我从小就没有娘亲,从未有人告诉我。”长空喃喃自语,心下却松了一口气。
“多谢嬷嬷教我,长空铭记在心。这么说,我是无事了?”她看向正在把脉的周嬷嬷。
良久,周嬷嬷皱眉,心中暗自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展眉笑道:“姑娘不必惊慌,这是每个女子都必经的,这说明你是大姑娘了,日后可怀孕生产。不过正因姑娘气虚血浮,体质偏寒,故而疼痛难当。日后姑娘当注意身子,多吃补血益气之食。腹痛时,可抱一手炉护住小腹,可缓解疼痛,更要多休息,少操劳。再者,老奴写个方子,姑娘按时服下,虽不治本,也可舒筋活血,固本培元。”
“如此便好,嬷嬷医术超群,长空记下了。”长空脸颊微烫,显然害羞了。她感激微笑,若没有周嬷嬷,自己还不知晓女子有着这样的成长过程。
“哪里是医术超群,老奴在这宫里呆了大半辈子,伺候的先主子也是如此,只是碰巧罢了。”周嬷嬷轻轻叹口气,眼神充满追忆,似是想到了什么流年往事。
先主子?她的主子现在应该是澹台呈遇,那先主子便是。。。。。。
“不知嬷嬷先主子是何人,想必与嬷嬷感情深厚,嬷嬷思念故人了?”长空柔声询问,她感觉有的事可能将要破土而出,心微微颤动。
周嬷嬷反应过来,连忙闭口起身道:“奴婢已为姑娘号脉,就先退下了,姑娘保重身子。”说完便快步走出,长空看出来她在掩饰,遂也不再询问。
“周嬷嬷慢走。”她的先主子到底是谁呢?她又在追忆什么呢?这皇宫还真是到处充满秘密。
不多时,齐云带着两个宫女进殿来,为她送来了手炉和药汤。
那要汤呈褐红色,尚冒着热气,老远长空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略带腥的味道,长空皱眉,但为了自己不再受苦,还是皱着鼻子喝了下去,甜甜的,不苦。
长空眉心舒展开来,要知道她一直很少生病,更几乎不吃药,她最讨厌苦药的味道了。
“这是什么药?”
“周嬷嬷说,是红枣益母茶,专治女子。。。。。呃”端药来的宫女说到一半,看了齐云一眼忙低下头去,长空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了。
她清咳一声,笑道:“哦知道了,有劳了。”
“是奴婢分内之事。”
“陆姑娘感觉如何?”齐云当然也不知晓长空到底是何病,但他信周嬷嬷医术,想来长空应该没什么事了。
“现下好多了。替我多谢太子殿下,长空这便告辞了。”长空感觉小腹不再那么疼痛,便欲起身告辞。况且,一想到方才被澹台呈遇看到,她脸颊发烫,腾的,又再次红了脸。这,今天出门未看黄历吧,怎么这么囧的事被澹台呈遇撞见了。
齐云见长空说着说着低头看着地下,也跟着往下望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啊,还是那白瓷地板。
他想起澹台呈遇方才吩咐,说陆姑娘若是无碍,便直接送她回去,不必来报。
“如此,在下送陆姑娘回府,请。”他搞不懂今天殿下和陆忠谏怎么了,有点奇怪啊。
长空被一路安全送回仟平巷的小院子,步鱼已经迎了上来。
步鱼扶着长空进房间,看见长空略显苍白的脸,还有一些薄汗,便焦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去床上躺下休息一下吧,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长空止住步鱼,示意扶她到床对面的小榻上去。
步鱼用一个软枕垫在长空背后,长空觉得舒服多了,她捂了捂那个精致的乌金小手炉,尴尬的看向步鱼,“呃,那个,步鱼,你知道葵水吗?”长空脸红了红,毕竟还是小姑娘,这种事。。。。。
“啊!姑娘来葵水啦?”
“那么大声干嘛?”长空连忙捂住她的嘴。
“哦哦,我这就去给姑娘准备月事布。”步鱼忙放低音量,起身去房间了。
“还要拿条干净的中裤。”长空小声提醒道。
就这样,长空迎来了她痛苦而又漫长的月事生活,直到第七日,方才完结。
这些天,长空除了上朝,便在家休息,谏廷司那边也告了假,蔺铮虽说古板了点,但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每次看见澹台呈遇,她都避之不及,谁让那天发生了如此尴尬的事,长空深深觉得她近期无脸再面对澹台呈遇了,可偏偏事与愿违,长空总是能碰到他。
本来,长空以为澹台呈遇也会感到尴尬,自动避开,可谁知,那人跟没事人一样,从容和自己打招呼,长空以为打过招呼就算了,可是,她低估了澹台呈遇的脸皮厚度。
长空依旧记得,那天过后第二日早朝结束,澹台呈遇从她旁边经过,眼神都未放在自己身上,可她明明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淡淡响在耳边。
“记得多休息,多喝温水。”然后某人若无其事的走远了,长空石化了。
别看长空平日大大咧咧,可她还是很羞囧,为什么最殠的事,要被澹台呈遇看到。
她已经尽量装作无事了,然而,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为了庆祝自己葵水圆满结束,长空准备趁着明日休沐去长安大街逛逛。
长空还未意识到,自己如今十六岁才迎来月事初潮,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不知其事的长空此时正在小院中的花架下纳凉,而澹台呈遇却无无这等悠闲地心思,某种东西似乎在心底深处悄悄扎了根,他在忧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