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遇到了美语。
那个时候,她被个客人拽住了手,硬要逼她给整桌人敬酒,美语本是陪着客人到餐厅用餐,见到他们拉拉扯扯的就替她出了头,叫人过来把那个客人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虽让她解了气,却也害她丢了工作。她绞着手指泪眼汪汪的看着一脸浓妆艳抹的美语,不知道是该向她道谢还是该责怪她让自己丢了饭碗。
而美语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挑着细眉没头没脑的问她,“你想改变这样的生活吗?你想让自己的美貌变成武器为自己赢得好的未来吗?”
在自己茫然的注视下,美语直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跟我走吧,我可以让你好过一点的。”
美语带她去逛街,替她挑了好几套性感火辣的衣服,也替她选了化妆品,手把手的教她怎么化出最适合自己也最美丽的妆容来,然后带着她去见了按摩店的老板,告诉她只要在这里看到有钱又合眼缘的凯子,大可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以她的条件很快就可以麻雀变凤凰,没必要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可笑自尊而让自己的生活捉襟见肘,重要的是,她不快乐。
如果吃苦耐劳,维护着自己可笑的清白和尊严可以让她快乐,那她大可继续咬牙坚持,问题是,她不快乐,她在人山人海中努力的想维持自己的格调和清白,却在美语一字一句的劝说中意识到自己的卑贱和渺小。
那一刻,小雪恍然大悟自己的“洁身自好”有多么的可笑,所以,她认命的让自己成为一个按摩小妹,并努力寻找着自己的“跳板”。
再然后,她遇到了程颢。
他俊美,他有钱,他有势,他符合所有按摩妹对理想“跳板”的幻想,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个跳板,所以,小雪抛却了矜持抛却了自尊,抖着声音说要成为他的女人,一辈子的女人。
她以为程颢会心动,会抱她会吻她甚至是要她,因为鲜少有男人能够漠视她的美貌,因为不管是有着怎样皮相和权势的男人都改不了“好色”的本性,比如在他们身旁与美语做活塞运动的然子。
可是,程颢闻言却笑了,他的笑那么邪魅也那么冰冷,眼底甚至全是嘲讽和不屑,质问她是否能够习惯血腥。
程颢不知道,在那之前小雪甚至连杀只蚂蚁都不敢,可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退缩,她不能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不能让自己永远这么卑微无望的生存着。所以她拿了刀,她逼自己杀人,逼自己改变,逼自己彻底的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可是即便这样,她也没能够得到程颢的半点回应,他只是那么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而后径自掏出手机打电话。小雪不知道程颢在手机里听到了什么,只看到他迅速变了脸,有某种惊慌闪过了他的眼眸,她听到他暴怒的警告,“不许你们伤害小夭儿……”
那是小雪第一次听到“小夭儿”这三个字,从程颢的反应中她隐约明白那三个字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见他结束通话后就冲出了按摩房,甚至没跟然子说一声,小雪还以为自己没希望了。
只是后来听说程颢受伤住院,小雪咬咬牙决定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所以她炖了点汤去医院看他,也凑巧见到了单夭夭。
她很美,精致绝美的五官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对得起然子的那一声“女神儿”,只消一眼,就让小雪倍感威胁,却也矛盾的让小雪更坚定了勾引程颢,留在程颢身边的念头。
而老天也帮助了她,给了她大好的机会为程颢挡了一刀,用一个细长的刀痕换取了程颢的正视,也彻底脱离了卑贱者的行列。
没有人知道,小雪始终都没有忘记过自己将刀子插入别人心脏时的恐惧,没有忘记过那人临死前看着她的眼神,她更没有忘记,那冰冷尖锐的利器狠狠的插入她的腹部时那剧烈的疼痛感。很多个夜里,她独自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蜷缩在床头流泪。
这是代价。
她告诉自己这是要接近程颢,要脱离苦海之前所要付出的代价。命运既然已经跟她收取了代价,那么只要她继续努力,不要放弃,迟早有一天她会得到她应有的回报,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她真的有一天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时,却是以自己的心做了交换。
而她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其实早在三年前父母相继死去的时候也就跟着被摧毁了。
小雪永远都无法忘记,单夭夭离开卧龙的那一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站在程颢面前,又是在怎样的难堪和绝望中穿上衣服离开。
那之后,她如愿拥有了大嫂的头衔,但心却也空了一角,外人看来她春风得意,笑容满面,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在那些笑容的背后是怎样的心酸。
那个时候,她安慰自己,不管有没有得到程颢的心,能够留在他身边,享受大嫂的待遇,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了,美语还有大票的姐妹们可都相当羡慕她的好运气。可是……
这样的成功却让小雪觉得讽刺。
那些单夭夭不在的日子,她虽然得以陪在程颢身边,却从来就没有贴近他的心过。她看着程颢失魂落魄的灌自己酒,看着程颢的目光游离而充满哀伤,看着程颢在台上一遍一遍的唱“能不能不爱了,因为爱太痛了,我痛得快死了,却无法把你忘了”,也看着程颢一点一点的被绝望淹没,面对这样的程颢,小雪只有满满的无力感,那种无力感充斥着她的整颗心,渐渐的,她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心痛。
尤其是在无意间发现了程颢胸前荧光闪闪的“单夭夭”三个字,而程颢搂着她狂热的吻却只是将她当成了单夭夭的替身,她的心更是痛得无以附加。那一刻,就连自欺欺人她都几乎做不到,眼泪无声滑落,咸涩的滋味一路蔓延到心底,也是在那一夜,小雪开始恨单夭夭。
她恨单夭夭的存在,恨单夭夭明明已经那般耀眼强势却还是抢夺了程颢的心,恨单夭夭让自己变得如此卑微如此绝望,那恨强烈得几乎让小雪动了杀念。只可惜,冷静下来一想,她有什么能耐去伤害单夭夭?就算伤害她了,那自己的下场怕是会比单夭夭更凄惨十倍百倍。更重要的是,伤了单夭夭的身,也等于伤了程颢的心,她怎么下得去手?
她千回百转的心思,程颢不知道也没有心思知道。他仍是每天任由小雪跟在身边,任由自己的弟兄殷勤尊敬的喊她“大嫂”,却从来也不曾将目光在小雪身上长久停留过。即使是在他昏迷住院,而小雪体贴照顾他,每日每夜炖各种汤水补他的身体,他也吝啬于给小雪一个由衷的笑容。
单夭夭离开卧龙,也就完全带走了程颢的心,而小雪守着程颢的身子,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却开始怀念起以前贫困却也充实的生活,至少那个时候,她的心还完整的保留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