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梅殊的想法是，江樱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前来，按照江樱的性格，等到亥时，若是她还不回去，江樱肯定会拜托秦木白过来看一下情况。
只要是秦木白能够及时到来，肯定能救下这个孩子。那样的话，即便是和司徒墨翻脸，她也在所不惜。
所以，她一直在拖延时间。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药，竟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熬好了。
也就是说，那药，是早就预备下的。
林婉柔，果然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的。
柳梅殊看着林婉柔那张笑得异常诡异的脸，闭上眼睛，身子像是落在冰窖中一般，天塌地陷，心如死灰。
“给她灌下去。”司徒墨冰冷地说道。
“王爷，柔儿冷，咱们回去吧。”林婉柔讥讽似的看着柳梅殊，挽着司徒墨的手臂，“何况，王爷身份尊贵，是不能见到腌臜东西的。咱们还是快些去吧，这迎神节刚过，柔儿可是疲乏的很呢。”
“本王要亲自看着她喝下那碗药，这样，方解本王心头之恨。”司徒墨强忍住心口那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指着那侍卫冷声道，“给她灌下去。”
“是，王爷。”
那侍卫也是林婉柔的人，接到司徒墨这般命令，便快速地来到柳梅殊面前，捏住柳梅殊的下巴。
“滚开。”柳梅殊倏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那侍卫。
“司徒墨，若是我喝掉这碗堕胎药，你可会后悔？”柳梅殊凄惨一笑，从那侍卫手中接过那碗药，抬头，一行清泪从脸上滑过。
“有些事情，错了，就是永远错过了，以后，即便是用千倍万倍的补偿，也终究无法弥补了。心，伤了一次就够了。司徒墨……”
“司徒墨，我不恨你。”
“若说恨，我只恨，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这一切若是上天给予的，我只能笑纳，也承担。可是……司徒墨……为什么？”
为什么会让我遇见你？
为什么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爱上你？
为什么明明不想对你动情的，却终究还是对你动了情？
为什么，人生要有如此的阴错阳差？
这一次，若是错过了，就永远都错过了。
或者，从一开始，这就是一种错误。若是她不刻意讨好司徒墨，司徒墨还和从前那么讨厌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错了一步，步步都错了。
所谓的人生，大抵就是这样的错误拼接而成的棋盘吧。
“司徒墨，当我喝下这碗堕胎药的时候，咱们，便已经恩断义绝了。你我，将不会再有交集，永远不会……”柳梅殊凄惨地笑着，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用尽全身力气端起那碗药，一口饮尽。
那碗药喝进去没多久，柳梅殊便感觉到一阵阵宫缩传来，随即，那撕裂的疼痛感传来，她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感觉到身体正在流血，那鲜血从下身流出，慢慢地浸透棉衣，然后流到地上。
撕裂一般的疼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心脏一般，无法呼吸，无法感受到生命的迹象。
那种疼痛，一点点蔓延全身，明显感觉到血液在肆虐，柳梅殊狠狠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呻吟。
“王爷，咱们走吧。”林婉柔见柳梅殊喝下那碗堕胎药，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她挽着司徒墨的手臂，冷冷地看着柳梅殊因为疼痛而惨白惨白的脸。
“恩。”司徒墨眼神复杂地看着柳梅殊，心藤被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强力压制住，在柳梅殊喝下那碗药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制止她。
那种心疼，像是被人用刀子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一般，疼痛难耐。
但是……
但是，当林婉柔的手再次抚摸向他的胸膛时，那种疼痛的，不舒服的感觉就奇怪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柳梅殊的厌恶。
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还有一点眷恋呢？
“柔儿，咱们走……”司徒墨携着林婉柔，看也不看柳梅殊一眼，将御霖厅的大门啪的一声关掉。
听着司徒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柳梅殊的心跌落到了冰谷。现在的司徒墨，根本对她没有半点眷恋。
也或者说，司徒墨，从一开始便不是喜欢她，而是她的自作多情。
和司徒墨的纠缠，果然，自始至终是个错误。
不过是个错误而已……
但是……
她真的很疼，很疼……
那种疼痛，竟比李程的背叛，父母的死亡，被司徒墨强行同房时的肆虐都要痛百倍。
她明显感觉到原本存留在体内的那个小生命正在慢慢地流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神经，也吞噬着她的理智。
回忆和司徒墨的点点滴滴，那种过往的，曾经的，痛苦或者眷恋，全部都涌作潮水，铺天盖地袭来，淹没记忆，丧失理智。
身子痛，心更痛。
“冬郎……”
“冬郎……”
柳梅殊突然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冬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冬郎……”
柳梅殊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司徒墨的耳朵里，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司徒墨突然停住脚步，头顶像是有惊雷闪过一般。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那惊雷像是摄入他的心扉，心口无限度的撕裂，那蔓延生长着的蔓藤开始停止，退却，最后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阿殊……”司徒墨突然大叫了一声，头疼欲裂，那曾经过往的片段一点点在眼前闪过，心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他狠狠地甩开林婉柔的手臂，发了疯似的冲向御霖厅。
“王爷。”林婉柔惊叫一声，心中暗道不好，也跟着司徒墨的脚步向御霖厅跑去。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
心里没有被刀子割过，但疼痛却那么清晰。
那个小小的，生命的迹象正在慢慢流逝，体内的鲜血不知道流出了多少，那种绝望的感觉，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生命的苟延残喘。
绝望，冰冷，撕裂的疼。
心，像是被人生生剥开了一般，身体各处，伴随着撕裂的疼痛，在全身蔓延着，像是有一株梅花在心里盛开，绽放出冰冷的，绝望的凄艳。
柳梅殊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鲜血流了满地，她躺在血泊里，明显感受到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刺痛的痒在在皮肤上如同针扎一般，伴随着身体传来的疼痛感。
抽搐，疼痛，麻木，冰冷……
柳梅殊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划向地面，长长的指甲被坚硬的地板折断，那细长的手指上也染上了鲜红的鲜血。
“阿殊……”司徒墨推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满屋子的血腥。
柳梅殊的脸惨白惨白的，她就那么绝望地倒在血泊里，柔弱而无助。
“阿殊……”司徒墨跑到柳梅殊身边的时候，这才发现，她惨白惨白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类似梅花的印记，那些梅花的印记不只是在鬓角有，而是在很多地方都出现了。
只是，除了额角那朵梅花，其他地方的梅花都很浅，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司徒墨大惊，下意识地扶起柳梅殊。
柳梅殊倒在血泊里，司徒墨碰触到那鲜血的时候，身体像是触电一般，惊雷一般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那鲜血快速被吸收到手指里面，司徒墨感受到一股如同闪电一般的东西从手指快速传向四肢百骸，再从四肢百骸传到心脏深处。
心脏深处的那根一直生长着的，吞噬着他记忆的心藤，在接触到鲜血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枯萎下去。
吞噬着他的那些心藤在做垂死挣扎，但是，终究还是慢慢地枯萎，消失，然后变成一片废墟。
“呕……”
司徒墨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感觉到一股滑滑的液体从胃里传来，他张开大嘴，狠狠地吐出一口黑血。
那口黑血和柳梅殊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混杂在黑血中的细长的，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虫子在柳梅殊的鲜血中挣扎了半响，最终化为灰烬。
司徒墨抚摸了一下胸口，那种压抑的，迷茫的，挣扎的感觉消失不见了，混沌的记忆也开始明了起来。
“阿殊，你……为什么会这样？”司徒墨看到柳梅殊虚弱地躺在地上，心中大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部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司徒墨蹲在地上抱住头，那些记忆片段像是纷飞的大雪，毫不留情地袭来。
他想起来了。
那日，柳梅殊失踪了一天一夜，他着急的将要发疯。
等到她回来时，看到林婉柔在他身边，而他为了气她，竟纳了林婉柔为小妾。
不，不是小妾，而是侧妃。
原本，只是为了让那个不听话的女人收敛一点。
原本，只是为了让她明白，他很在乎她。
原本，纳了林婉柔只是为了气她。等到她知错了之后，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但，却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