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暴虐的母猎豹困在洞穴一天一夜天了,连斯里兰卡本地土著都没出去的法子。
洞穴莫约两米高,里头七个平方,洞壁有人为刻凿的痕迹,地上还有一些零碎的木炭柴火,隔着黑色的荆棘团,我看见母猎豹趴在外头的沙土上,半边身体依靠矮灌木,一只仇视的眼睛望向洞穴,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冲过来把大伙咬成肉碎,而令我惊讶的是,母猎豹已有两天没进食,它的前肢下是已经开始发臭惹苍蝇的猎豹幼崽尸体。
迫于无奈时,我们曾推开一部分荆棘,用手枪对母猎豹射击,遗憾的是母猎豹一听见枪声立马躲到我们的视野盲区。
土著说很久以前,探险家来斯里兰卡高地区寻找珍贵的檀香木,用猎枪屠杀了大量斯里兰卡豹,所以它们对枪声非常敏感。
如今第一枪没打中,再想打就难了,而且我们也不再想开第二枪,毕竟枪声非常大,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在我们一筹莫展时,莫高山通过紧急电话给我来电。
“参子,溜到哪去了?”我听见莫高山电话那头有呼啸的风声,还有塑料袋的声音。
“已经进入斯里兰卡高地外围,不好运惹怒了猎豹,一群人被困在山洞里想辙。”洞穴里的篝火炸起星花,橘黄色的火光照在大伙脸上,满是疲惫神色,洞穴里有些阴凉风,我们都尽量把身体靠近炭火边。我咳嗽一声说道:“你去珠峰好些日子了,有新发现没?”
莫高山不知道对谁笑骂了两句,然后他心情大好的跟我说道:“猎豹不比人,哪有人狡猾,哈哈,没好消息我还能给你电话?这段时间我们忙着把雪山上和尚的尸体搬到山下,过程中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所幸都被我请来的兄弟摆平了,找到些有趣的线索。”
我一听有真出了头绪,连忙把手机拿开耳边开了公放,队员都凑了过来听。
“我们靠人力上下山,花了一个月又是挖又是凿,从珠峰中段一共搬下三十三具半和尚尸骨,冻在一起的冰疙瘩,红的红黑的黑,远看像水晶似得。我大致抬出几具比较完成的出来分析,发现全部都是被某种锋利的武器一刀切成几段,绝对是一种足以轻松切开骨头的工具,他们死后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感觉是在一瞬间见了佛祖。”莫高山深思地说道。
三十三具半?
我听后觉得奇怪,对着手机说道:“怎么还有半具,你们是不是没找清楚?”
莫高山手机那边大喊收队,然后他肯定的对我说道:“我们把附近的雪都铲光,除了黑石滩什么都没有,我也奇怪怎么有半具尸体不翼而飞,且这个高度也不可能有食肉动物存在,山下也找不到,不过暂时我们不用理会这些没头绪的,等我把和尚的尸体运回内地研究出有用的信息再给你电话。”
我听到有人高呼要起暴风雪,莫高山对我说了句注意安全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感情莫高山说的好消息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作用。
深秋时分,洞穴外艳阳高照,里头阴风习习,受伤的邹前勇在睡袋里打呼噜,屠夫和哈巴坐在荆棘团旁注视着远处的母猎豹,我们围坐在篝火边打盹,时不时把屯放的干柴丢到火堆里。
大伙虽然有压缩饼干充饥和足够的水分维持身体平衡,可排便以及正常的生活就不太自在了。
其实我们并非完全被困在洞穴里不能出去,在洞穴最里头的上方,有一道狭窄的缝隙,上面树根交错,往上爬七八米能钻出断层,重新让阳光笼罩。只是缝隙太狭窄了,我们尝试了几次,能爬出去的只有吴玲和瘦高的土著,而我们并不想抛下自己的队友,宁愿等猎豹饿得虚脱抑或离开的时候我们再逃出去。
“雌豹真是疯了,有兔子在啃草打洞,肥得只能滚着走都不去抓。”邝志海蹲在哈巴侧边,透过荆棘团缝隙往外看,骂道:“草原的掠食动物多的是,它来追我们搞到自己的崽死了,把火气撒在我们身上,在外头想蹲成皮包骨,真没见过有比人还固执的动物。”
吴玲在给屠夫的前爪上药换纱布,她听后笑了笑,心态极好地说:“要不你出去和母豹讲讲道理,说它崽的死与我们无关,兴许她还会放我们走。”
“真是只瞎眼豹子。”邝志海啐了一口,忽然蹙起眉头,对我们大力摇手喊道:“你们过来看看,我眼神不好,怎么我看见又有一头豹子走过来了?”
邝志海话语未落,正在上药的哈巴和屠夫忽然爬起来,高昂着头对外面大声犬吠,邹前勇被吵醒了,说梦话般喃喃几句又睡了回去,大伙和土著听见犬吠马上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洞口的光缝往外瞧。
邝志海说的没错,还真有一头猎豹靠近了受伤的母豹,而且这头新加入的猎豹我们曾隐约见过,看它身上熟悉的伤痕,乃是把羚羊尸体挂在树梢上,将屠夫和哈巴险些咬死的公豹。
最惊讶的并不是队员们,而是冷不丁在洞穴里大喊大叫的土著,我竟首次发现他们眼里的恐惧,就是在渔村后棕榈丛拿刀枪冲出来的泰米尔人都没让土著变过脸色。
“他们说什么?”叶有为对班达拉奈克问道。
班达拉奈克用椰子木拐杖敲了敲土著的腿,示意他们闭嘴,然后班达拉奈克忧虑地说:“之前公豹躲在草丛,土著没有看清它的样子,现在瞧见了,发现是现在草原外围的统治者,斯里兰卡豹的老豹王,那死去的幼崽应该是它的种。斯里兰卡豹是独居动物,唯一能让它们聚在一起的只有老豹王的命令,土著担心它会吸引更多的猎豹把我们围住。”
果然,老豹王瞧见母豹怀里腐臭的幼崽,对洞穴里的我们怒吼,随后它离开了母豹,开始往回跑,一边奔跑一边发出嘹亮悠长的吼叫,声音传出老远。
大伙知道老豹王是去凑齐人马了。
“猎豹真是够聪明的……”邝志海咽了口唾沫,他转头慌张的跟班达拉奈克说:“你快问土著,我们该怎么办!”
不用邝志海提醒,班达拉奈克已经和土著交涉,他还把背包里的一些种子以及某种我没见过的干枯植物都递给了土著。只是我见土著虽然贪婪地瞧班达拉奈克手上的东西,可他们还是摇了摇头,抚摸身旁的非勒犬说了几句。
班达拉奈克深吸一口气,他遗憾地说:“土著也没办法,他们还年轻,没见过这种事情,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趁着老豹王叫来更多的猎豹之前冲出去,不然在洞穴里只能等死。”
狡猾的母猎豹似乎知道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它竟抛下豹崽的尸体,潜伏进我们难以观察的矮灌木,一步一步逼近我们,打算封锁我们跑出去后能走的道路。
“跑是要跑了,可拖着邹胖子我们可跑不快,要不……”库纳勒看了看仍在熟悉的邹前勇,低声说道。
吴玲听见库纳勒的话,忙不急待跑到邹前勇旁边,张开手臂说道:“我们是一个团队,怎么能说抛下队员就抛下,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回去,你的想法我坚决不同意!”
我和李青蕤一行人为难的看着邹前勇,虽然我们并不想抛下队友,可摆在我们面前的特殊情况不允许大伙有丝毫的犹豫。
叶有为靠近我耳边,他说等会让我去引开吴玲的注意力,他自己一个手刀劈晕了吴玲我们就开始跑。
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声音透过草原和天空,从远到进,传入队员的耳中。
“谁鼻塞了,这么大声音?”胡堂风象征性掏耳朵说道。
“是亚洲象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象群,深秋了,它们要前往高地区的湖泊取水,我们等会逃命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靠近亚洲象,它们现在的脾气非常暴躁,急的时候能追出几公里。”班达拉奈克把耳朵靠近墙壁,给胡堂风解释道。
听到班达拉奈克的话,我脑袋闪过一丝火花,我看了看熟睡中不知道自己命运已经被大伙固定的邹前勇,又转头远眺天际那一片黄色的草原,一个大胆又危险的计划油然而生。
“班达拉奈克,如果有人去惹怒象群,象群肯定会追赶吗?”我紧张的询问班达拉奈克。
“当然,斯里兰卡的动物和别处不同,它们有自己的尊严,像人类在它们面前来说如同国王和贱民的区别,象群可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班达拉奈克说完后疑惑的看着我,他见我深思的模样,疑惑地问道:“客人,你在想什么?”
危险的计划在我心腹中演示了几次,我总觉得非常可行,于是拉起班达拉奈克走到土著旁边,跟他说道:“你帮我翻译一下,我有一个可以保全大家的计划。朋友,亚洲象非常容易动怒,我打算让你们其中一个人从洞穴缝隙爬出去,惹怒象群,把它们吸引到这边,让象群和即将前来的豹群争斗,使得猎豹们无法针对我们,而我们则找准时机赶紧溜走。”
“如果象群不来呢?”班达拉奈克迟疑地说。
“你刚才说什么忘了吗?它们一定会来,一定得来。”奇异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耳畔。
大伙听见我的话语,他们想了想,觉得可行也点了点头,土著们看着心爱的非勒犬,也决定实施这个荒唐大胆的计划。
“你们不要去,等我去。”吴玲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她从邹前勇身边站了起来,坚持说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掺和什么?你跑得有土著快吗?”叶有为对吴玲摆了摆手。
但吴玲非常坚决,她走到洞穴深处,站在缝隙下说道:“要是土著出了意外,谁带大伙前往大象山?而且非勒犬只听主人的指挥你忘了吗?还有,如果逃命的时候母猎豹非要撕碎大伙,你们觉得一个懂得拿起武器攻击的男人比一个只会大喊大叫的女人不是更有用吗?”
吴玲说得头头是道,令我们几个大男人难以反驳,因此在吴玲炙热的眼光下,我只能无奈地扶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举高,让她的手掌足以抓紧凹凸不平的树根。
“你答应我,等会可不能抛下邹前勇。”吴玲的腿卡住树根保持平衡,她低下头对我说道。
“恩,注意安全。”
吴玲的身手算得上敏捷,从她逃命的速度就能看出来,因此我抬头见她三步两步的窜出缝隙,从头顶的光线处走了出去。
等待是焦灼且不耐的,再说我们让一个女人走在危险的地方,每个人的大男子主义都在进行自我谴责。
小队成员和土著们集中在洞穴门口,紧张的情绪甚至传给了屠夫和哈巴。
“老豹王带手下过来了……”胡堂风睁开铜铃大的眼睛,扒开荆棘丛往外看,惊呼一声说道:“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二头猎豹,个个都像成年东北虎那么壮,扑过来我们这些人都不够塞牙缝的吧。”
“少说话。”李青蕤难得开口,他把随身携带的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装填好六发子弹,严肃地说道:“这可比上战争来得厉害,你们把手枪上足膛,跑的时候或许还能发挥点作。”
深秋的虫鸣嗡嗡作响,发出凛冬前最后的死鸣。
十一头矫健的猎豹跟随老豹王的脚步走出了黄色平原,兔子、胡狼、羚羊都被吓得没了踪影,我看见掠食者们越来越靠近大伙,悄无声息的脚步,直到最后停在豹崽尸体上。
“吼!”
我们本以为猎豹会守株待兔,等我们在洞穴里弹尽粮绝那一刻再出击,可没想到在老豹王一声怒吼之后,它们竟然直接往洞穴方向冲了过来,看那速度和劲头,竟是打算冲毁我们最后的屏障,荆棘丛。
“开枪!”李青蕤见势不妙,把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卡在荆棘上,准备对冲过来的猎豹射击。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细微的,熟悉的声音。
“等会!”我按下李青蕤的手,把耳朵靠近墙壁。
时间似乎迟缓下来,猎豹的动作也变得缓慢,风吹草地,非勒犬低吼,土著握紧长矛,肖恩的眨眼。
最终我听清了,那是救命的声音,我对大伙大声说道:“来了,象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