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溪边
那人楞了一下,见黄原象垛山似的站在自己面前,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二步,壮着胆大声责问黄原:“你说我是啥?街痞子?我恶买恶卖?”
“你这无耻透顶的街痞子!我现在只问你,鸡你还不还我?”黄原又朝前紧跨了几步,到了那人面前,傲慢的狞笑着说:“你不想还我们鸡是吧!何哥,你把篮里的刀递给我,我非把这混蛋剁成肉酱去喂狗不可!”
何会计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黄原已经从竹篮里把一把菜刀操在了手里,也不问青红皂白,朝着那人的面门就砍了过去,那人一看势头不好,也顾不上篮子和称,掉转身撒腿就跑。黄原也跟着跑了二步停下了,只喊不追:“你个王八孙子,敢在老子二亩三分地上撒野,逮到你,我非砍了你!”
那人还是没命的跑,只到人看不见踪影了,黄原才拿起地上的竹篮和称,笑嘻嘻的说:“何哥,这鸡还你,这竹篮比我家的新归我,这称你需要你拿去,你要不要也归我,反正是在路边捡到的不要钱的便宜货!”
“那称是假称,我不要!不准,要了也没啥用!”何会计苦笑着说。
“何哥上学都上呆了不是,称不准,是因为那人换了砣,你到修称的那配个砣不就是好称了,你不要我要!”黄原边走边说:“看样子,下次出门办事,身上最好带把刀,这东西挺能唬住人,比言语拳头还管用!”
“黄老弟!”黄原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又听他一口一个何哥,何会计说话中不觉也改了口:“我正想问你,你这出门,该不会是回回都带着菜刀?”
黄原哈哈大笑着说:“今天是赶巧了,我家菜刀刀把坏了,用时费力又磨手,这年关到了,辗辗剁剁菜刀用得多,我妈让我到集上铁匠铺换个刀把,没想到还派上大用场了!刀没啥用,真打起架还如棍子好用。”
“黄老弟,我可真就不明白了,你刚才抡刀去砍那个买鸡的,那人要是不跑,他还不被你砍的脑浆膨裂,一命呜呼?”何会计疑惑不解的问。
“何哥,你把我当成傻子不是?为了三只鸡,砍死个人,我自己被拉去枪毙!我还没结婚没生子,没尝过女人的滋味,那种傻事我才不干,扬着刀只是吓吓他,他要真不跑,我顶多是用刀背砸他一下!”黄原说。
“黄老弟,我还有件难心事你看咋处理?”何会计面带难色,心事重重的说:“刚才那人买鸡的钱,在我这,人被你打跑了,还没顾上还给他!”
“那更好办!”黄原乐呵呵的说:“咱俩赚到了,你请我吃早点,剩的钱,咱俩一人一半,那人要是找来,你就说钱在我这,叫他来找我要!”
说话间二人到了饭馆前,何会计排着长队去买油条,可轮到何会计买时,饭馆服务员要粮票,何会计没有粮票,油条也没吃成。二人办好事下集回来,走到偏僻没人处,何会计拿出二块钱递给黄原,黄原也挺大度,摆了摆手说:“算了,你把一块八毛五给我就好,咱兄弟俩谁跟谁!”
经过那件事以后,二人渐渐熟络起来,成了朋友。何会计那年结婚时,黄原拎了个铁壳热水瓶来家贺喜,大笑着说:“何哥,恭祝你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你以后的日子,就象这暖水瓶,纳得住气,保温得久,永远的热热乎乎!这水瓶啊,我是花了一块八毛五买的,礼轻情义重!”
何会计心领神会,和黄原的手握在一起,二人相视片刻,笑做一团。
“爸,一个人你笑什么,那么高兴,还那么大声!”何会计儿子进门说。
“噢,没什么!”何会计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喝了口水,大声说:“没让人看见吧,你见到黄原舅了?他在干什么,和他说了,他答应了没有?”
“他正和黄成几个人吃饭在谈事情,见我进去就不说了。我和黄原舅说了,他说吃过饭就去等你!”何会计儿子把电筒放在桌上,进屋去了。
何会计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到厨房匆匆吃了几口饭,一个人打着手电出了宁静的村圩,到了野外,灭了灯光,朝南洼地的柳树林摸去了。
乡村的夜晚就是这样平淡无奇,但却有着那种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美丽。漫天繁星辗转,星光漫散,蛙声蝉声声声入耳,凉风习习迎面拂过,让劳作一天人们的精神和心理,得到那种不言而喻的满足和慰藉。
“何哥,我在这边!”何会计听到那边的柳树下黄原喊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啥事啊,搞得那么神秘,非要选择在这地方见面?”
何会计摸黑走到近前,打着手电照了下,顺势坐在草地上说:“这时候和你见面说事,不是很方便,让人看见了,不是很好!你来这有多大会了?”
“我放下饭碗就过来了,也是才到不久。这又有啥不方便的,咱们又不是策划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哥,你说是啥事啊?”黄原呵呵大笑着说。
“你弟黄成要扒黄队长家的房子,是你主使的?”何会计歪着头邪着眼低声说:“那你们几个小子做事也太不地道!你嫌黄队长家房子压了你弟的运气,他家去年秋天新盖房子时,你弟为啥不提出来,人家进去才住还不到一年,现在你提出来让人家把房子盖矮点,你们这不是纯心让人过不去,整人家寻开心吗!别说是黄队长不答应,搁谁也不会答应!”
“是,是我让黄成他那么干的,在何哥你面前,我也不能不说实话,用假话来瞒你!不过何哥,你这么说,还真是冤枉我了,我虽然恶名在外没有好名声,但我还是个混社会的,场面上的道义我还是要讲的!”黄原苦笑了二下,愤愤的大骂了起来:“******黄队长,太不是个东西,把他那个差把火没烧熟的儿子当老子!本来,我弟黄成家今年诸事都不顺,先是晚上还吃饱食,喂了快一年的猪早上发现死在圈里,紧接着大侄子上树摘枣子,枝桠断了摔断了腿;二侄子也不知是咋回事,三天二头发低热吃不下饭,大队医务室和公社医院去了多少趟,也没检查出是啥病。前几天,二侄子精神稍微好点,吃点饭出门去玩,时间不大,就被黄队长家的大儿子打得哭着跑来了家。弟媳慌忙出门看,还看见黄队长大儿子拿着枝条在后边追,嘴里还不停的骂‘你小子脸黄得如大表纸,不象个人活象个鬼,我看你是活不久了!’你说谁家大人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弟媳就抱着侄子去了黄队长家去评理。本来事情简单,很容易处理!你黄队长给弟媳赔个笑脸,批评自家孩子二句,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他黄队长自以为了不起,还当着大家面护着自家孩子,说什么,‘小孩子之间打闹,有啥大不了!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难道你也是小孩子?我弟媳抱着孩子哭着来找我,我把黄成喊来,给他出了扒黄队长家房子的主意!”
“就前面的事来说,那是黄队长做得不对!可是你干吗扇季营长的耳光,无缘无故树那么多敌!对你又有什么好?”何会计抬起头厉声问。
“******季营长是混蛋,他欠揍!”黄原声音低了些,仍然是愤愤不平:“季营长既然代表大队来处理问题,你就得站在公正立场,主持公道,可不能记着私人恩怨,处处偏着黄队长。他却不分前因后果,硬要黄成给黄队长赔礼道歉。要扒你房子,不是只是说没动手扒吗,我就搞不明白了,黄成要向黄队长赔什么礼要道什么歉?我扇他耳光,你能说他冤枉,我扇错了!”
“你总是有理!可事情发展不是你掌控的,何队已经决定,明天上午季营长带着民兵去找黄成,逼迫他向黄队长认错道歉,如果黄成不答应,就把黄成捆起来送到公社派出所,你打算怎么办?”何会计低声问。
“不答应就捆人送派出所?他何书记是疯了吗?”黄原诧异的问。
“他疯也好不疯也罢,这不用你管,关键是你要怎么办?”何会计说。
“他何书记想干吗?这么为着黄队长,和我过不去!”黄原脸上肌肉抽缩了一下,眼睛迷茫的看着何会计:“难道因为上次我折了他面子!”
“也不仅是因为那!也有要显示他有魄力、树立威信,拉拢黄队长和季营长等等,各种因素都有!”何会计苦笑着说:“你不要关心他为什么了,你咋应付明晨的事,咋收拾残局,想达到什么结果,才更重要!”
“看来,事件升级了,现在变成和他何书记斗了!那好,他存心和我过不去,我看他也不顺眼,我就和他较量番,掀翻他!”黄原咬着牙根说。
“你打算咋和何队较量啊?你具备这个实力吗?”何会计笑了笑问。
“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艰巨的吗!我瞅准机会就下手,还怕斗不过他,没听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一个修地球的,不怕他开除我的球籍!”黄原瞪着眼看着何会计说。
“明天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没想到要充分利用下!”何会计笑着反问黄原,然后又自言自语的说:“其实不瞒你说,我现在和何队的关系处理得挺好,他对我挺信任。把他拉下马,我也干不上书记,但至少多了次机会,我可以争取,但没多大希望。主要是我对他很失望!他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翻脸无情,可以过河拆桥,可以拿刀砍对他有恩的人,连最起码道义和脸面都不讲,我是担心哪一天,为了他自己,他会毫不讲情的一脚把我踹进这溪水里!”
“你这么说,我是第一次听讲,那他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黄原‘哼哼’嘲笑了几声后,收起笑容,很严肃说:“何哥,你说明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啥意思,我咋一点也不明白呢?你有好主意,你就快说!”
“何队打的算盘是,明天季营长带着民兵突然去,围着黄成连吓带咋呼,因为事情来得急,黄成没时间和你通气,他不象你,哪经过这场面,肯定会屈服于压力,乖乖向黄队长认错道歉,何队的目的也就全部达到了!”何会计清了清喉咙,笑着说:“他这招,确实是挺高明的!”
“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黄原赞成的点了点头,笑着反问:“黄成低头认错,等于是我低头,我面子全泼了,在雁北也没法混了!我哪还有狗屁的机会,你把我弄进迷魂阵,越绕我越糊涂了,这个行不通!”
“是不行,那如果黄成他死也不认错呢?”何会计侧过头看着黄原问。
“那更不行,黄成关个十天半月,家里躺着的、病着的,弟媳天天哭着吵着跟我要人,我也没法交待啊!绝对不行!”黄原摆着手,摇着头。
“黄原兄弟,你错了!他凭什么关你?你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说你准备去扒天安门城楼,公安部就会派人来抓你,把你拉去枪毙了?”
“何哥,我明白了,要捆要绑随他便…。”黄原突然一拍脑袋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