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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好陌生人

那天晚上,秦铭走后,宋一并没有给杨春华打电话,躺在病床上的她心里依旧很乱。这段感情一开始或许就是错误的,它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内心缺失的安全感,相反的,她,秦铭,徐璐三人都被无情地卷入了它所带来的无休止的折磨和痛苦中。

都说,人不应该停留在过去,只有不断向前,不断地忘记,你才能发觉生命真正的意义。说这话的人,恐怖是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带着青春的,怅然的,悔恨的,遗憾的岁月。

我们贪恋的并不是过去的美好明媚,我们真正怀念的是在那些青葱岁月里被撕裂,被遗忘,被摧残的痛,我们怀念的,正是自己失去的。

人就是这么奇妙,关于痛的记忆永远都那么清晰。

当你驻足在一片熟悉的场景,当你翻出一件过去的旧衣,当你看到一幕相似的画面,又或者当你无意中拿起落满灰尘的相片,你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吗?那些有血有肉的场面,那每一个支离破碎的细节,被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移默化的进入你的心,因为你的心里总有一块未被开采过的地方是留给它们的。

它们喜欢这样,因为你永远都是矛盾的。

秦铭开着车缓慢地往郊区家的方向驶去,与其说这是家,还不如说只是他的一处房子,因为他并不是经常待在这个城市,现在对于他这样的人,摄影棚,录音室,公司似乎才更像家。

以前渴望的,现在都改变了。

停好车子,刚走到这栋房子的门前,就看见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璐。

徐璐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她看见秦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已经麻木的双腿却不听使唤。

“你来这里做什么?”秦铭冷冷的看着她。

“你走后我不放心,打你电话没人接,就来这里等你了。”

“你该不放心的不是我,而是宋一。”对方并没有再说话。

“等了多久?”

“也没多久,就一会。”有点委屈的说道。

秦铭是个明白人,看见徐璐那副样子,就知道根本不是她说的,只等了一会。走到她身旁,扶着她站起来,说道“我已经回来了,你也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我都站在你家门外了,你就不想请我进去坐坐,我们可还是老朋友啊!”这句老朋友说的太艰难了,何时她已经卑微到求人的地步了。

秦铭没有说话,拖着她就进去了。

这栋房子是一个不算特别大的复试小别墅。

“我能随便看看嘛?”

秦铭没有任何表示,脱掉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径直走上了楼梯,留下了徐璐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客厅里。

站在原地等了好久,也不见秦铭出来,此刻她也没别的事可做,就真的不管对方是不是允许,一个人在一楼随意的参观起来。

这个房子尽管家居陈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富丽堂皇,高贵典雅,却也符合秦铭的性格,简洁有格调。客厅顶部正中间的吊灯是白色的,一共三个,错落有致的吊在那里,那种孤单的感觉像极了这个房子的主人。

厨房在一楼,看样子他并不是经常使用,因为厨房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做饭的工具。厨房和卫生间的中间还有一个房间,她好奇的走近,伸出手轻轻一扭,门就被打开了,这里竟然是一个画室,一种熟悉的感觉,一股莫名的感动让她有些兴奋,原来他还没有丢掉画画。

画室并不是很大,秦铭的好多作品都整齐的挂在画室的墙上,看着这些并不是很熟悉的东西,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心翼翼的把脸贴上去,才发觉鼻头竟有些发酸。

定了定神,发现画室的角落里还放了一个原木画架,大概是他还没有完成的作品吧,一股强烈的力量催使着她必须走过去看看。

好奇害死猫,这句话放在当时徐璐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肖像,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最恨的人,宋一。失落,愤怒,痛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刷刷地砸在徐璐身上,她被那女子微笑的脸,明媚的眼神深深地伤害到了,心底里催生的仇恨让她拿起放在画架上的铅笔想要立刻去毁掉这幅画。

但她终究没这么做,她明白,此刻倘若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秦铭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尽管心在流血,她还是没办法。

像失了魂一样从那间房子走出来,本想就这样悄悄地走掉。却听见楼上有动静,她迅速的移到沙发旁边,擦了擦眼睛,优雅的坐下。

果然,秦铭出来了,他换了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穿着拖鞋走下来。这时的他在徐璐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冷峻和凌厉,反而像个温暖的邻家男孩。

“既然你不想走,那过来陪我喝点吧!”看到徐璐还坐在那里,说道。

徐璐喜出望外。

秦铭从身后的壁橱里拿出一瓶红酒和半瓶芝华士,说道“没有饮料,就这样喝纯的,你可以吗?”

这种事如果放在以前,肯定不行,但在英国的那几年,她经常在痛苦无助地时候,习惯性的用各种酒精麻痹自己。

“我可以的。”

“那就好。”

她不明白秦铭为什么一反常态要和自己喝酒,大概他心里也有太多的苦闷和愁绪吧。人们在清醒的时候,总活的太明白,太痛苦,太累,只有在喝醉后,才会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才会吐露心声,才会觉得一切都还能凑合,能挽回。

好多疑问和冲动在她心里都被这种有趣的液体占据了。

也不晓得,酒过几巡后,秦铭才抬起头,此时徐璐注意到对方似乎已经微醉了。迷离的双眼,修长的双手,微红的脸颊,连带酒划过喉咙发出的咕咚咕咚声都那么性感,那么迷人,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秦铭,你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你别管我。”看来真的醉了,这或许就是我们常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当你带着要醉的心情,哪怕就是光喝白开水也会醉的。

“你知道吗……”对方盯着她。

“这些年,我活的有多痛苦,我那么爱她,可她最终还是离我而去。”

又是宋一,她的存在,为什么要让身边所有的人都跟着痛苦,跟着纠缠不清,为什么。

“她甚至从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她就那么恨我吗?”秦铭说完就一头倒在了徐璐的身上。

“秦铭,你醒醒啊。”

“秦铭你可知道,我比宋一还要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可她呢,她又为你做过什么,她一次次的伤害你,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为什么?”

“你还记得,当年我不顾女孩强烈的自尊心去跟你表白时,你却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当我再一次厚着脸皮问你时,你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宋一,我的舍友,我的姐妹,你知道我当时是怎样失魂落魄的跑回宿舍的吗?”

“后来每当我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时,我的心痛,我的委屈,我的绝望,你们又有谁明白。而我还不得不像个没事人一样,傻傻的祝福你们,我告诉你,我没你那么高超的演技。你们每一次的甜蜜,就像在用刀割我的肉,刺我的心,你们知道吗?你们就是最最绝情的刽子手。”

当然徐璐说的这些话,倒在她身上的秦铭根本一句都没听见,如果对方是清醒的,估计这些积压在心底的痛苦仇恨,她也不会讲出来,就是这么奇妙。

无奈扶着秦铭往楼上的卧室走,终于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他放倒在床上,脱掉对方脚上的拖鞋,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重新放好,盖好被子,定定的看着对方,突然就想这么一直一直定格在这里。

终于,她俯下身子,无比温柔深情的吻在了对方的唇上,这一吻也似乎用尽了她生命里所有的力气,有一滴泪从眼角流出,缓缓落下,打湿在深蓝色的被套上。

“宋一,宋一,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恍惚中,秦铭奋力地抓着她的胳膊,她用力甩掉对方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男人,脸上浮现出自嘲,心酸,复杂的神情。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底升起,涌入脑海,她不慌不忙的拉开皮包,拿出手机,脱掉外套,爬上了床,依旧优雅的躺下,她用自己的左手巧妙的缠住对方,又把对方的胳膊放在自己身上,只听见咔咔几声,手机里赫然出现了一组俊男美女相依入睡的画面,看着手机,徐璐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意味深长的一笑,似乎在说,宋一,是时候偿还了。

此时的宋一,还躺在病床上自顾自的感伤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自然不知道。

从医院回来后一段时间里,宋一一直找借口不再去和秦铭谈合作的事,想想上次的碰面,仍然心有余悸,浑身不自在。秦铭借口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后,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害怕对方再约自己见面,可秦铭并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似乎就只是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仅此而已。

那段时间,日子照旧不慌不忙的过着,一个晴朗的星期六的下午,还在沉睡中的宋一接到了一个电话“宋一,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托我老公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似乎每一次杨春华出现,不管她是以何种方式都能打破宋一平静的生活。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托你给我找对象了,你是不是疯了?”

“我还以为你会感激我呢,我看你才疯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况,你都成老姑娘了,再这么拖下去,你肯定会孤独终老的。”

“我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宋一气愤极了。

“我这也是为你好么,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单下去,有些人,有些事,你真的应该忘记了,你也好好为自己的父母想想。”杨春华的一席肺腑之言确实刺痛了她脆弱的心里防线。

她哪里想这么单下去,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有个可以携手终生的伴侣。

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原来这话真的不假。

也许真的是时候和过去说再见了。这样就能够忘记秦铭,忘记这段感情带来的所有创伤,自己就不用活的那么累了。

“但是,你这消息也太突然了……”听着对方明显缓和的语气,杨春华继续道“这也许就是缘分,我老公把你的照片那给对方看时,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见面,这么突然,我也没有想到。”

“那到底靠不靠谱?”迟疑着。

“相当靠谱,是我老公他们合作公司的一个高管,长得可帅了。”宋一听到这话,仿佛能看见杨春华又是一副花痴样,不禁替许乐难过起来。

“你们就先见个面,实在不满意,你就随便编个理由,打发了不就行了。”

“那我也总要先大概了解一下吧。”

“你等着,我这就把他的资料发给你,等着啊!”杨春华切掉电话,对于这种事,她比宋一要上心的多。

才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杨春华的短信就过来了“顾诚俊,男性,28岁,XXX房地产策划公司项目经理,单身,有车有房有钱……”杨春华的短信内容还真详细。

顾诚俊这三个字就这样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段时间里,她一直在考虑怎么感谢这个当初送自己去医院的人,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看来自己和这个人还真是缘分不浅。

“怎么样?”杨春华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

她没有说话,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也太巧合了吧。

没见对方给自己任何反应,杨春华在电话那头急躁起来“你说话啊,是不是被震到了,我也奇怪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没有女朋友,真TM奇怪。”

宋一并没有告诉杨春华那天发生的事,她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这一面之缘并没有在自己眼里,而是在包里的名片上。

“对方说越快越好,时间就定在了五点钟,在等你咖啡馆,你好好准备准备,我不说了,我和我老公要出去吃饭了,拜拜!”

耳朵里还是杨春华的各种嘱咐,晃过神才发现已经快三点钟了,立马麻溜的跳下床急匆匆地冲进洗手间,洗完澡,又简单的画了个淡妆,打开衣柜,翻出一条粗麻长裙,临走又抓起被扔在床脚的细麻围巾绕着脖子胡乱的缠了一圈。这种装扮在外人眼里,感觉就像个灰姑娘,但她就是喜欢这种简单的文艺女青年范。

尽管是周末,但是这家叫等你的咖啡馆并没有像星巴克这种快餐式咖啡馆一样人满为患,店里放着她最喜欢的女歌手王菲的歌,每一句浅声吟唱都那么空灵,那么触动心弦。

找了个靠窗的位子,放松的坐下,此刻她很享受这里的一切。

放空自己,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发觉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对面,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坐在那,同样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还没开口讲话,对方就先抢先说道“宋一小姐,你好,我是顾诚俊。”一口整齐的白牙,真的很帅气。

对方自是认识她的,而她却不认识对方,因为那天她是昏迷的。

略微尴尬的点头,轻轻握了握对方伸出的手。

“喝点什么?”顾诚俊问道。

“拿铁。”

“你好,这边!”顾诚俊朝吧台招手,不一会,服务生就拿着酒水单走过来。

“一杯拿铁,一杯美式。”

“两位,还需要点其他什么吗?”服务生询问。

“宋一,你看看还需要点什么?”

“不了。”服务生退下。

第一次的正式见面,宋一对顾诚俊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点东西的时候,他没有直呼服务员,这样的感觉在她看来很有礼貌,很绅士也很有风度。

“顾先生,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谢谢!”

“你就直呼我名字吧,或者叫我诚俊也可以,顾先生这样称呼太有距离感了。还有,今天我们是来相亲的,可不是听你说谢谢的。”

说这话时顾诚俊的心里装着满满的疑惑,那天秦铭不是说他是她男朋友吗?为什么许乐却说她还单身,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很想知道。

他的一席话,让宋一不好意思的笑了。本来还想着,要请对方吃个饭表示感谢,现在看来都用不上了。

顾诚俊并没有像第一次见面的男女一样询问她的基本情况,似乎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些。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这样反而让宋一更加放松起来,后来顾诚俊还讲了好几个笑话,逗得宋一咯咯的笑个不停,期间,他们也互存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突然,顾诚俊放下手中的杯子,郑重地凝视着她“你是处X吗?”这句话刚从顾诚俊嘴里出来一下子让坐在他对面的宋一彻底懵了。

顾诚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她在心里默想。

看着已经有人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那你是处X吗?”她脱口而出,以牙还牙,对方一时似乎也傻眼了。

良久,顾诚俊才凑到她耳朵边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处的。”

宋一站起来,拿起包,走到顾诚俊的身边,俯下身似笑非笑着悄悄说道“我也不喜欢处的!”转身,优雅的走了出去,留下还在发愣的顾诚俊。

后来,顾诚俊望着已经走出的宋一的背影,嘴角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就这样,这个陌生的男子闯入了宋一的生活,并且顽强地留在了她的心里。

每个人从陌生到熟悉总要走过一段艰难的旅程,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那么我们永远不会看到自我之外的精彩。

你好,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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