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橙每天最爱做的事,除了睡觉之外,就是呆呆的支着下巴,坐在被窗外照进来的凄美阳光中,就着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茗,观赏濯澈太子,并且风雨无阻,百劝不听。
每当被苏沐橙盯的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濯澈就会用诸如“我去练武啦!”“我去下茅房!”之类超烂的借口遁走。
他觉得自己在面对苏沐橙的时候越来越没有定力了。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现象。濯澈记得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成天面对如云美女都不会心动,可是近来随着身体的逐渐成长,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的被美好的女人所吸引。
或许,父皇和母后是对的,他真的应该纳个妃子了?
可是,这个“可怕”的想法一出来,他的心里便是一阵强烈的内疚。他不敢去看苏沐橙的眸子,哪怕他明白她心里也清楚这点,但两个人只要一天不说破,彼此之间的关系便还能勉强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境地。
他不敢,不忍再提这件事。
然而,时间不等人,日子还是一天天地逼近了初九这个大限。
这天,晚上吃过饭,濯澈像往常一样轻轻捏了捏苏沐橙的鼻尖,跟着捧起书准备开工,房外匆匆跑进来侍候的小太监:“启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坤宁宫那边。”
濯澈和苏沐橙心中都是一跳,濯澈扭头看她,却见她已经低下了头,灯光摇曳,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是喜是哀。
“我这就去。”濯澈想了想,心知该来的还是要来,挥手让小太监外面候着,看苏沐橙仍没有抬起头来的迹象,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算是给她心中增添了一道伤口,就算是想要弥补……还有可能吗?
“你去吧。”苏沐橙的声音细不可闻,濯澈却听出了其中微弱的一点鼻音,他心中一颤,知道她到底还是哭了。
无奈的叹口气,濯澈站起身,迈了一步,回头看看,苏沐橙没动,再走一步,回头再看,她还是没动。
濯澈再次在心中叹息,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开了门,低声跟小太监吩咐了一句,然后去永颉皇后住的坤宁宫了。
随着那吱呀一声门响,苏沐橙再也忍不住,仿佛心爱至极的玩具被人夺走般伤心啼哭,眼泪哗哗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一颗颗的砸在腿上,透过裤子的布料,热热的烧着她的身体。
他终于还是走了,可能会跟别的女人见面,然后欢欢喜喜的一起拜堂,成亲,洞房,一起生好多好多小娃娃,一起就着青绿色的油灯看孩子们欢腾打闹,一起看日出日落,指点江山。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跟她有丝毫关系!无名老僧说的对,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是能够跻身进来,也是徒劳,她所期待的爱情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啼哭终于变成了号啕大哭,苏沐橙哭了一阵,觉得身心竟从所未有的舒畅,上次如此大哭是在什么时候?爸爸去世的时候吗?好像是!
只有至亲至爱之人离自己而去,苏沐橙才会有这种痛彻心扉的痛楚。可惜,她却不知道,在濯澈刚刚走出未央宫的时候,耳中就听见了她再也憋不住的那声号哭。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濯澈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好想,好想立刻转身回去,将苏沐橙紧紧地拥在怀里,亲她,吻她,让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在乎她,他想要她,要她做他的女人,唯一的女人!可是……
他又是她的什么人?主子?朋友?抑或什么都不是?
濯澈自嘲似的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来,他的心里仍然很痛。
皱了皱眉,濯澈狠狠跺了下脚,”既然无法抗争命运,那就学会享受命运好了。“他还记得她曾经不经意间溜出口的这句话,现在看起来,跟自己还真的很贴切呢!
濯澈终于还是来到了坤宁宫。夜晚的坤宁宫宁静而安详,白天太阳留下的余味似乎还在,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濯澈是满怀着心事走进来的,永颉看见了他,像往常一样免了他的礼,并招呼他坐在她旁边,一顿慈母般的嘘寒问暖后,终于谈到了正事。
永颉扶着自己儿子的肩膀,仔细的端详了又端详,终于,那张曾经美艳过的脸庞上的细微纹路轻轻的舒展开来,欣慰道:“我的孩子长大了。”
濯澈展颜,笑,他喜欢看到母亲替自己开心。
“想不想娶个媳妇?”永颉没有一般皇室女子的矜持,而是直来直往的让人脸红。
濯澈却并没有太过吃惊,这件事他早就心里有数,该来的总归是要来,该面对的依旧是要面对。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坚定而执著。如果一定要选妻子的话,他倒愿意由自己来做主。
“澈儿终于长大了,想娶媳妇了。”永颉皇后呵呵大笑着,活像个开心的小孩。不知为什么,濯澈心里一暖,竟是没来由的有些感动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像道闪电般划过他的心脏,让他颤栗了一下。
“怎么了?迫不及待了?”看得出来永颉心情很好,所以极为难得的开了自己儿子一个玩笑。
“不是。”濯澈笑了,摇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即使她当年风采极佳,此刻在岁月的霜染之下,也显现出了些许老态。他是真的心疼母亲。
“我跟你父皇谈了几次,都觉得该为你早些定下太子妃,好传续咱们皇家的血统。说起来,要不是你那为了心爱女子跑路的大哥,这担子也不会落到你身上。若是……”她犹豫了一下:“你不乐意的话,我和你父皇也不会勉强你的。”
“嗯。”濯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便表态,他不想伤了父母的心,也不想伤害苏沐橙。当然,如果他能自主选择自己心爱的女子的话,那是最好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永颉微笑着看着濯澈,忽然问。
来了!
仿佛听到进攻命令的士兵,濯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唉!”一声长叹,濯未明从门外走了进来,刚才他竟是一直在外面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