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空下,共有此时的富丽堂皇的汉国东宫寝殿。殿内烛火辉煌,珠帘清脆。
李默然着着一身华丽的宫服,刚从寝殿外回来。
下人把她的外袍褪了,她踱步走进内殿。灿灿的烛光给她打下了一溜影子。映衬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恍若流淌起来了,霎是暧昧绮丽。
但她显然不会注意到烛光的精心剪裁,李默然走进来,一抬眼便看见坐在案几前,就着灯光安静的不知在看什么书的韦易之,莫名生出烦躁,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的嚷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翻些闲书,整天看看看,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也没见你看出来个什么名堂!亏着你也是是管智的徒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打个仗也打不赢,不知道你把闲心都用到哪个爪哇国了!”
韦易之从书中抬头,静静的看着李默然,被人说无能谁听着都不会舒服,唇角微讽道:“你整天都去虐待一个奴隶,想要降服他,岂不是更有心情?”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不也是想同那于愆再续前缘?怎么着,看着她有本事了?你也不想想你那时候是怎么嫌弃她的!装得跟一个衣冠禽兽一样,那样的信你也好意思写!”李默然手指着韦易之,怒气冲天的斥责道。一想起那封信就恨不得撕碎了眼前之人。朝秦暮楚,朝三暮四……
“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公主不必苛责于我。若不是当年你背着我下了那么重的手,她也未必满腔恨意,连一个苗关都不愿意给。”韦易之翻着手中的书,声音凉凉的道。
哈哈,当年?当年她李默然心中确是十分爱慕这个乾坤阁排行榜上的第一美人的。所以才要不计一切的得到他。
当年设计的计谋是如何?骗着于愆废掉武功之后,便由她师父管智告诉她韦易之已同她李默然订婚。让她死心。
同时还把她家中召她回京的信给她,让她尽快离开。
若不是这般设计,以于愆的武功和她对君山包括仙人岭环境地势的熟悉,逃脱出去是大有胜算的。且她李默然又哪有那么多强劲的兵力布置到挨着四个州的方圆几百里的君山脚下,这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布置完的,且父皇再宠她,也绝不会同意为了杀一个人就大动干戈的调用这么多的兵力财力。浪费这么多开支还没有胜算和好处,更有损当年各国签订的协议和汉国的诚信。而若是于愆藏匿在深山老林中藏个几个月,有果子有野兽的,她们还就未必能找到她。
可当时不知道韦易之就瞎掰了几句什么话,那个傻子就信了!竟然真的乖乖的废了武功,让她还大吃了一惊。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与韦易之按照原来的计划实施。可谁知那个女的竟然蠢到不愿意相信她那薄情寡义的师兄会不愿跟她走!整天哭着不吃不喝非要见韦易之一面。
人傻,她不骗她骗谁!不害她又害谁!
她当然不能让她得逞,且看着韦易之已有动摇,便快速的让下人乔装打扮递给于愆了一杯毒酒,跟她讲只要喝完便能见到韦易之。
谁知那女人二话不说就喝了!简直是慷慨赴义。
至于结果竟然没死,不,更准确的说她喝完毒酒之后,竟一时没死逃了,她担心于愆会找她来报仇,便求着父皇下了一个满城逮捕她的命令,其中又暗暗叮嘱了他们并安插了自己的死士。
那些死士明明禀报的是已经死了,为何现在又复活了?甚至还攻到汉国城门口了,让她迷惑不已的同时憋气不已。
当年怎么就没杀干净呢?!
斩了草根怎么可能没除呢!
一旦见到于愆,她还没有忘记当年的仇恨,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所以李默然这两天一直烦躁焦虑,无论看见什么气儿都不顺,总想发泄一番。一想到万一父皇没有能力再保她,于愆不知要使什么狠毒手段对待自己,便吓得浑身战栗,不能自已。脾气也更加暴躁。
此时见韦易之又提当年事,心里捱不住的恼火和害怕顷刻爆发出来:“当年?当年那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筹划的!若不是你骗着她废掉武功,又怎么可能出现后来的种种事?罪魁祸首是你不是我!她信的人是你也不是我!你现在装什么无辜!我下那么重的手?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怎么不再下手重一点把她彻底弄死!才让她现在有机会找我!”
李默然的表情像是见到鬼了一样。
韦易之握着书角的手指一僵,抬起头来。瞳孔宁静的直视着李默然,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那发作的样子微微嘲讽。
“这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她看不清楚?可是她怪的只会是她自己,她自己当年没有能力,才致我遗弃她。她唯一看不明白和不能原谅的就是当年我废掉她的武功。这个点,我很容易找来理由释清。但真真切切,给她下毒酒的却是公主你,所以我是罪魁祸首?这样想的恐怕只有公主一人吧?”
李默然一听,急了,径直走到韦易之的跟前,拉着他的袖子,脸胀红着急促的道:“易之,我们可是夫妻,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当时给她下毒就是看她是个小喽啰,她死了也没人会管,才敢做的,谁知道她能有今天!你不是也没料到吗?!易之,她明天一旦来找我报仇杀了我,你可就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对我,你敢说你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韦易之脸一僵,复杂的看着李默然紧张害怕的面孔,心里怅然了一下,若说对她没有感情又怎么可能呢?她虽不学无术,但她肆意而潇洒的生活方式,快乐而嚣张的生活态度,高兴时甜言蜜语的那张嘴皮子,无不在感染着他,吸引着他。让他快速踏上同她的道路。万不是同于愆在一起的沉闷无趣,以及看着她小心翼翼恭维讨好他,心里涌出的无尽烦躁和越来越重的厌恶。
况且这张脸,也要比于愆好看许多,女人嘛,容貌当然是选妻的首要标准,至少李默然还是乾坤阁美人排行榜上排的上位的。
所以他那时抛弃于愆而选择李默然,他至今都不感到后悔。
情尽了,厌烦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怪只怪她自己太傻,没有察出不对,更没有抽身而退。
不过,再怎么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并非无情,更从未想过要杀她。
只是她要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韦易之想到这里,眼里恶毒之色快速掠过,手覆盖住了李默然拉着他袖子的手,缓了声音道:“若是没有,我当初又岂会同你成婚?放心,我会同你共患难。”
之前对她冷言冷语也不过是因为她这几天的反应太过激,让他烦罢了,但还远没到厌弃的地步。
“那明日?”李默然急促的道。
“不用慌张。只要你明天按照我说得做,我保证我们不但安然无恙,还能不费一兵一卒全身而退。”
李默然的眸子亮了几亮:“此话当真?”
“我骗过你吗?”
李默然神情定了定,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用询问的口气道:“那你说我明天要怎么做?”
“附耳过来。”韦易之神情严肃,命令道。李默然神色顿了顿,靠近了韦易之。
韦易之一阵的低语。
片刻之后只见李默然脸色大变,一副怒不可遏,怒发冲冠的样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厉声质问着她面前的男子:“你把自己撇的倒干净,把我往火坑里推,是想要害死我吗?!”
“你耐心些,听我说完。我若是真要害你,父皇岂不先把我收拾了,还会答应我献的计策吗?”韦易之面色如常,毫无愧疚,甚至还有些义正辞严的大无畏。
李默然怒气冲天的看了他片刻,见他神色诚恳坦然,说得又有条理。她对韦易之有所迟疑,但对自己的父皇还是十分信任的。方凝神了片刻,又迟疑着靠近。
又是一阵的叽哩呼噜。
两人叽咕了许久。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后,才听到李默然的嗓门较之前略抬高了道:“你的计听起来虽可行,可万一于愆她明天就不来了呢?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都这么多年了,她会不会心中早就没你了?”
李默然仍旧无法放心,这一刻,她虽作为一个妻子,她还真希望于愆这个“小三”对她的男人有感情,而且越深情越好,因为她倾覆的感情越多,她来的几率就越大。那他们才有了成功的可能。
韦易之眼中的光明灭了几下,肯定的道:“她会来的。”